羨無窮(一)(第2/3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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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曾經我也困惑不解。”長明道,“後來讀到更多王庭舊事,我以為是慧泉封鎖的緣故,令諸代先王都修行受阻,命數甚至不及一些長壽的妖族。祈氏修行本就需要靈氣相助,我無法從這裡突破,只能轉而精研術法,鍛煉血脈,除去軀殼中的雜質,使其更為純粹。什麼法門都嘗試一遍,硬將修為堆了上去。”
謝真默然聽著,難以想象他在這十餘年間受了多少苦。彷彿感到他的目光,長明的視線轉了過來,朝他微微一笑。
那笑容中又帶著一絲靦腆,恍然令謝真想起了他年少時不辭千裡赴約相見,興致盎然地歷數近來又學了什麼術法的模樣。
陵空本來面露贊賞,等看到兩人在那裡無聲對視,眉毛不禁跳了兩跳。
他板著臉道:“你以為是純化血脈令你更接近傳承,實則是你神魂精進,使得鳳凰真靈更多地映照其中。”
謝真在一邊聽得更糊塗了,問道:“既說與血脈無關,可這多年以來,祈氏確是如此承繼下來的啊?”
“多年以來,又是從何時以來呢?”陵空笑道。
謝真頗為困惑,長明卻聽懂了:“祈氏代代居於王庭,族繫有據可考,詳細記載可追溯道霜天之亂後那一代……先王少暉,我們理所當然認為,那是你的後裔。”
陵空道:“我無父無母,也沒有子嗣。在我之前的每一代祈氏,都是如此。”
面對這兩個怔怔看著他的後輩,他輕嘆一聲,將飄在空中作示例的火焰喚了下來。
“鳳凰真靈恆久不變。”他說道,“就如火焰向外迸發,真靈也會向此世投出它的‘光亮’,也即是眾人眼中的鳳凰。每一個鳳凰,都是真靈的映照。”
謝真愕然道:“前輩是說,所有的鳳凰其實都是同一人?”
“完全不是。”陵空搖頭,“倘若你學了一式劍法,依此劈出十萬劍,你能說每一劍都是同一劍麼?你又能說,每一劍都是你心中的那一式劍麼?”
謝真似有所悟,沉思起來。陵空又道:“霜天之前,歷代鳳凰的歸處不同,有的厭倦此地,啟程遠行,有的心思圓滿,化歸天地,當然也有那想不開的幹脆自絕塵世。鳳凰真靈在此世必有一道映照,因而先代離去,後代即在王庭中顯化降臨。除了同源於真靈,走得是相類的修行之道外,鳳凰之間彼此並無相通之處;非但與凡人傳說中的輪回轉世毫無幹系,就連記憶、思緒、修煉心得等等,若非刻意投歸真靈中留存,互相也無緣窺見。”
他看了看謝真,調侃道:“瞧你神色如此凝重,這下不用太緊張了吧。鳳凰傳承固然玄奇,但你們長明倒也沒什麼被八輩祖宗忽然奪舍的風險。”
謝真:“……”
長明也在皺眉思索,剛想說話,就被這橫來一句打了岔,表情很是古怪。陵空斜眼道:“怎麼?”
“……霜天之後,祈氏變為如今的血脈相繼,莫非是因為先王少暉並沒能得到真靈的全副映照?”長明問道。
陵空:“顯而易見。與天魔一戰,令我神魂碎裂,如今這一道殘魂,同樣攜有鳳凰真靈的映照。真靈再次顯化時,新的鳳凰……是叫少暉吧,只得去部分。”
“但據我所知,先王少暉的修為比起你,實是大有不如。”長明追問道,“既然你在此處僅餘殘影,按理說,真靈之力應當大多承載於少暉身上才是?”
“首先,真靈的映照不是大餅,切多了就多,切少了就少。”
陵空懶洋洋地說,“譬如原本有個好碗,打成兩片後,變成一個殘碗,和一個碎碗碴子——那殘碗雖然只是缺了一塊,卻再也無法承載真靈之力。”
他用手指在空中虛畫一圈,比了個手勢:“我雖然只是一小片,但曾經真是個碗;那個生來就缺了一塊的碗,卻從來沒裝過水。”
話已至此,謝真終於明白了那個仙門多年以來都沒弄清的疑惑:為何王庭衰落至此,從沒哪一代祈氏恢複過先祖的榮光?
原來,霜天後的祈氏,與曾經的鳳凰,根本來說已經截然不同。
“那時我已有預感,留下警示,但終究無法事事料盡。”陵空道,“如今看來,繼任這位的辦法還算穩妥。以血脈承繼之法,將這不完全的映照留在祈氏之中,姑且儲存了王庭正統。”
“徒有正統,卻無統禦的權柄,也只會日漸衰微。”
長明神色淡然,似乎毫不在意,可是以謝真對他的瞭解,深知此事對他絕非沒有觸動。
他沉默片刻,問道:“霜天後的歷代祈氏,就沒有誰想要謀奪你那裡的一份映照,令傳承完整麼?”
陵空:“那你猜猜,為什麼在我與你講起這些之前,你對此一無所知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