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星空(第1/3頁)

“玄的漩”甜品屋裡，阿敏正為一對買好甜品的情侶裝盒打包，把甜品遞給情侶，微笑送離他們。她的笑還沒有收回來，大門被突兀推開，震得風鈴來回亂響，在空中胡亂的舞動，像受驚一樣，晃得打起了結。

“歡迎光臨，‘玄的漩’甜品屋。”

進來的是一位頭戴深褐色禮帽，穿著黑色長款風衣，腳穿卡其色皮鞋的男人。那個男人一進店便四處張望，帶著凜冽的怒氣，眼角的黑眼圈並沒有讓他顯得疲憊，仍很有氣勢，另阿敏後頸有些發涼的觸覺。

“你們老闆姓成吧？”亞洲人典型的黃色面板，黑色頭髮，然而蹩腳而拗口的中文另阿敏擰起了眉毛，想到剛才的場景和男人的說話聲，嘴角忍不住有點抽搐。

“是的。先生，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嗎？”努力微笑，語氣誠懇。

“他在什麼地方？我想見見他。”語氣直接，態度冷淡。

“在後廚，如果你有—”

話還沒說完，那個男人沒有理會阿敏，直接找到去往後廚的門，說：“是這裡吧？”他也沒有等阿敏的答案，便直接闖了進去。

廚房裡，成信玄正認真忙著手裡的工作，一朵朵美輪美奐的花兒在他的巧手中完成，阿敏跟他解釋事情緣由時，他沒有抬頭，也沒有作出其他反應，只是吩咐阿敏先忙著前臺的事。

“左手那麼緊張幹嘛？你看你你手上那個是兔子的造型嗎？是滾了一圈雜草的怪物吧，再沒長進，自己貼錢補食材。手放鬆，不要東張西望，專心做自己的事。”成信玄完成了手下的藝術品，準備上鍋，他的手有條不紊地忙碌，餘光盯著好奇熱鬧不夠專心的陽陽。和陽陽結束談話，他才看向闖進廚房的男人，嚴肅冷漠的臉緩和下來，對他說：“看你指名道姓要找我，為了私事吧。我現在在工作，如果你不忙，等我把手裡工作忙完了吧。”

那個男人似乎認識到自己的失態，點了點頭，找了個位置，等待他工作完，在一旁安靜地看他們如何將一份份新鮮美味的江南點心製作出爐。

“你的點心很好看，也很香。”那個男人用不熟練的中文努力表達意思，他想了一會兒面容露出難得笑容，說：“我女朋友很喜歡江南小吃，但沒什麼機會吃到正宗的。呆會兒我可以買一些，帶走嗎？”身上的戾氣散去，舉止謙卑，語言雖糟糕而彆扭，但顯得紳士而禮貌。

“可以，我很榮幸，你不是來砸招牌的。”成信玄開著玩笑說，他已忙完手裡的工作，他洗了手，用毛巾擦乾水漬繼續說，“我怎麼稱呼你？找我有什麼事嗎？我記得我應該沒得罪什麼外國友人？”

“我的中文很差吧，見笑了。我是美籍華裔，你放心，我們之前不認識，你沒有得罪過我。”他頓了一下，顯得有些不好意思，說，“我只是想認識你而已，並沒惡意，應該是今天飛無錫的飛機晚點了，我又沒聯絡上我女朋友，脾氣變得有些急，把你的員工嚇到了吧，我很抱歉。對了，你姓魏，全名魏延？”

“不是尋仇，還是潛在的顧客，很高興認識你。我叫成信玄。”成信玄笑著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，與魏延禮貌握了一下手。

“我知道。”魏延用英語，小聲地自言自語，他還沒來得及繼續開口，他的手機便響了。

成信玄看到魏延陰媚的容顏，聽到電話傳來的女聲，猜測應該是他的女朋友。果然，他沒多久掛了電話，興奮地說他聯絡到了他女朋友，買了一盒點心後就匆匆離開了。只不過，與魏延對話得那個聲音，他隱約覺得有點熟悉。

夜空下的小院裡，成信玄和小漩爸悠閒地坐在石板凳上，凳子上貼心地墊上了坐墊，石桌上正進行一場象棋生死攸關的較量。小漩媽燒好了熱水，拿出普洱，用簡單的茶具耐泡上了一壺茶，然後她拿出托盤為下棋的兩人送去。

成信玄離開時，夜已經很深，大門被合上那刻，他的餘光看到了院子角落橫放的女式腳踏車，轉身穿過幽深的長巷，他抬頭看見被屋舍隔成細長條的夜空，依舊繁星璀璨，縫合了高高圍牆的距離。

他，放佛也被深海色的星空吸進去了。

左手握著腳踏車車把，右手隨著嘴裡輕哼的節奏打著拍子，成信玄優哉遊哉地騎著腳踏車，在寬闊平坦的道路上，不快不慢，腳踏車在路上晃出一個又一個“S”型。在小信後面的小漩每次想超車過去，都被小信的“S”戰術打回“原型”。

拐過一個個彎，騎過一條條街道，路過形色各異的店鋪，穿過匆匆來往的行人。小漩都“乖乖”地跟在小信後面，不遠不近的距離。熟悉的江南青瓦白牆慢慢出現在他們面前，小漩想再次從左邊越過去，再次被擋回來，直到他們最後的分岔路。

“王八蛋，成信玄。”小信已經消失在小漩面前，小漩仍怒氣難平。

“你沒事罵自己幹嘛？傻了？”消失的腳踏車突然閃出來，小信笑著看她，他看到她似乎真的生氣了，他把車騎過去靠近她，把自己頭上的帽子戴到她頭上，說，“送你，不要氣王八蛋了。”

小漩高興地笑了，她把頭上的帽子扣到小信頭上，眼底透著狡黠，對他說：“就等你這句話，再見，王八蛋！”說完便騎車走了，還不忘提醒他，“我才不洗你的臭帽子，少給我下圈套。”

繁星點綴的天空下，小漩揚起的笑容顯得格外閃亮，小信覺得枯燥的高中生活不算遭，遺憾的是他們沒有被分到一個班。看見漸漸消失在他視線裡的身影，他才離去。

皎潔陰朗的圓月高高懸掛在夜空，泛著的三兩顆星星顯得孤單，無助。天空無形中變化的雲，帶出了一層層細薄的雲絲，碎星變得更加灰暗，泛不起應有的光彩。

小漩爸和小漩媽趁著中秋節回了趟老家蕪湖，小漩媽怕小漩折騰，無法估計回家的時間，耽誤了小漩學習便只和小漩爸一起回的家。他們快到家裡的時候，在荷塘旁看見小信一個人坐在那裡，把玩手裡的落葉，有些無聊。

餐桌上，一盤盤菜慢慢見底，小信吃飽了還有滋有味地舔了舔嘴唇，他覺得她的廚藝更好了。小漩媽張羅著叫小信如果還沒吃飽，給他再煮一碗麵。小信看到被消滅光的碗盤有些不好意思，直言吃飽了，然後把碗筷快速收拾洗了。

待在樓下，小信覺得電視上哭哭啼啼的劇情有些無趣，他禮貌地和小漩爸媽打了招呼便上樓去找小漩。

橘黃色的檯燈下，小漩低頭看著書，小聲地默唸著，應該是在背誦語文課文。她垂下頭跟著課文讀了後，便抬起頭默默重複剛才的的文字，她半長的頭髮斜灑在她右邊肩膀下，她用毛巾擦拭著溼漉漉的頭髮，隨著背誦課文的熟練度速度時快時慢。

小信想起他剛進她家時，她正好洗好頭髮，她看見他和她爸媽回來，便快速地用手裡的毛巾把她的頭髮盤了起來，他看見她頭上突兀的大窩窩頭，覺得有些可笑。可她聽到他沒吃飯時，頂著她巨型的“窩窩頭”馬上去廚房把冰箱裡的剩飯剩菜給他熱好，他看到端出來冒著熱氣的飯菜，也看到她的“窩窩頭”，終於忍不住笑了，似乎再看看挺可愛的。

“你是在背課文還是虐待你頭髮啊，來，我幫你擦頭髮。”小信沒經小漩同意，直接把她手裡的毛巾拿過來，把她鋪散在前面的頭髮別在耳後，把鬆散的頭髮全部放背後面，再把毛巾墊在她的背後，隔開她的背部和溼發，然後把頭髮整個包裹起來輕輕擦拭起來。

小漩停止了背誦，有些發怔，腦袋不由自主地放空了。

“傻啦？怎麼不背了。”他湊過去問她。

她在腦海中搜尋記憶的字句，小聲地默唸出來。

“練大聲點，這樣你會更容易牢記。”他覺得她輕輕脆脆的聲音挺好聽的。

“子曰—”她大聲地練了出來，但就沒有後續了。小信靠近看她，發現她張著嘴，沒有發出聲音，靜靜地在默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