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德斌坐在老王家炕頭裡,拽過來煙簸簍,扯一塊煙紙,捏兩下菸葉,開始捲菸,慢吞吞的。

儘管他很努力,但他的手指還是背叛了他的執著,最後完成的作品,前面像個蛤蟆頭,後面尾巴尖尖的,很醜。

裴德斌撿起炕上的打火機,把煙點著抽了一口,許是蛤蟆頭太沖,頂的他狠狠憋了一口氣,腮幫子猛的鼓起來,眼睛瞪圓面紅耳赤,最後還是堅韌的毅力戰勝了扼住喉嚨的命運之手!

他成功了!他沒有咳!

那口煙終於急匆匆從嘴裡跑了出來。

裴德斌艹了一聲,拿起手裡的煙轉著圈看著,他還是沒說話。

他不說話,整個屋子就沒人說話,空氣中充滿壓抑又神秘的氣息……

和別的村子一樣,小磨村原來三百多戶,現在只剩六十多家了。村裡最年輕的是養羊的二寶,今年也四十七了。剩下的,都是六七十歲的老人,除了負責村裡工作的,別說年輕人,中年人都沒有。

村裡幾個五十多歲的包了所有的地,也是能種過來就種,種不過來就撂荒。

一畝地一年到頭剩二百左右,一垧地剩兩千,十五垧地兩口人軲轆起來就很要命了。

也好,能剩三萬來塊錢。

雖然這三萬,來年開春買種子化肥就得幹掉一半,種地的也挺知足。

跟無數留守在農村的老百姓一樣,他們能吃飽就行,比背井離鄉出去打工、日日看別人臉色活著強。

至於什麼地產大佬富二代,什麼電商風口浪口,什麼驢什麼馬的,雖然天天在新聞裡總能看著那幾個人,說有多少多少錢,他們不感興趣,他們覺得跟自己沒啥關係,愛**咋的咋的。

後來裴德斌來了,要買園子,雖然他強調這是領導帶領大家發展庭院經濟,在他們看,什麼合作社不社的,還不是買園子!

沒種子借給你種子,沒錢借你錢,種出來的菜他們收。但你得遵守合同,不能用化肥農藥,否則化驗出來你得賠錢。

用個屁呀!地剩那些種不過來的,農藥化肥不是錢啊,種點園子,讓我用也不用啊。

現在村裡不少人家都搬走,房子都快倒了,還管個屁園子。

農戶以前也種園子,菜好了就電瓶車帶著去城裡賣,賣多賣少就那麼回事,反正剩一千也是白撿的。

這回不一樣了,來了個傻逼,不管種多少,只要不用化肥農藥、收拾乾淨,他都包圓,還特麼先給一部分定金。

農村人少了,園子大,能幹動的,就把別人家撂荒的園子也撿起來了,最多的有四五畝地。

農村人,尤其農村老人,閒不住,本來也年年都種地,吃不了送人,送不出去就扔,那也年年種。

在他們的認識裡,能動才是活著,死人才啥也不幹呢。

這下好了,甭管七老八十,大夥都有幹勁了!少來少去就種精細菜,多的就種大田菜。

要是趕早點,過完年就吸苗,開春種覆膜菜,一年忙半年,能種兩茬。

種唄!反正那個冤大頭都得收!

定金都交了,種子也是他的,怕啥,虧也就是虧把子力氣。

可只種了一年,大夥就感覺不對了!二畝來地收拾好了,一年就小一萬哪!

種四五畝大田菜的,那活多輕快,一年也三四萬,這不白撿的!

第二年往上報地的數量就翻了一番,村裡根據上報的核實土地,說是交給什麼生鮮公司,然後那個“傻逼”又來了,拿著報表挨家看,一塊地一塊地問……

後來大夥知道這個姓裴的很牛逼,就都上趕子溜他。再後來,那些在城裡住的村幹部,有事說話都沒他好使。

這不,這回事大了,就把他找來了。

過年了,村裡老人天天盼著的過年終於來了,城裡住的和出外打工的孩子們,拖家帶口開始回來過年了。

農村沒啥娛樂活動,免不了摸兩把撲克麻將的,多少都帶點彩頭。

反正年年都有組大局的,年年都有輸上頭的,但以往輸了,一般都憋著,很少鬧得雞飛狗跳。

請裴德斌的老王家還真不耍錢,出事的是親家的外甥,借了老王家五萬,連他打工的三萬,八萬,一個春節全輸沒了。

外甥姓嚴,說贏他錢的小磨村的何小鬼找人做了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