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心中竟然有一股莫名的溫馨湧動起來。

陸倩文沒想到的是自己這麼小心謹慎,到底還是被這個小子察覺到了。

她邁步出去也不是,不出去也不是,站在那裡極其尷尬。

劉病已微微一笑,心下高興,幸虧自己每日凌晨堅持跑步,晚上練習功夫,還抽出兩個時辰的功夫練習眼力和聽力。天下不負功夫人,果然,自己的眼力和聽力越來越敏銳了。

以前,作為宮廷高等護衛的羽林衛若是監視自己,自己未必能察覺。但現在,只要有人出現在自己五十步的範圍內,劉病已都能第一時間感知到。

只是對方的腳力多少,功夫多高,擅長打鬥還是擅長輕功,他卻不得而知了。但聽師父朱安世說,他能做得到。百步之內,來者什麼狀態,功夫如何,擅長那一塊兒,他不用眼睛看就能感知到對方的情況。

這恐怕就是直覺了吧。

劉病已知道自己距離師父的功力還差得遠著呢。

聽著身後的腳步聲,劉病已知道陸倩文一定抱著膀子,還將長劍攬在懷裡,臉面陰沉,一雙大大的眼眸靜若明湖,平整的娥眉寧雅如岱。——一個絕美的冷麵殺手。

“殺手小姐姐,你有什麼話要問的儘管問吧。”

陸倩文剛才還陷在自己怎麼會暴露的思索中,突然聽到了劉病已說出了自己的心聲,驚訝地抬頭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。

“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。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。”劉病已邊瞧著書,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。

陸倩文更加驚訝地緊蹙雙眉,不知道這個傢伙是妖還是孽,竟然會讀心術?

“我知道你想問我:如果自己的親人因為一個人而死去,這個人的後輩要不要替自己償命,是不是?”

劉病已雲淡風輕的一句話,立馬讓陸倩文驚訝地長大了嘴巴,雙眼裡滿是驚異之色。

她剛要說什麼,劉病已卻放下了書本,站起身來,負手背對著她,瞧著近前的那株剛剛發了芽的石榴樹。

“我的答案是否定的!”劉病已瞥頭衝陸倩文甜甜地一笑。陸倩文立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扭頭去看旁側遠處的施工隊伍。

那裡正在更換一批新的瓦當,已經更換了的瓦當的牆面顯得格外規整,高大威嚴。

“你也明白,既然做了羽林,就要時時刻刻為了自家主公犧牲的準備,這種犧牲對羽林本身而言就是一種神聖的職責。我知道你在糾結什麼。糾結自家主公是善還是惡,是天下的功臣還是天下的逆賊。那我問你,假若自家親人是逆賊的話,你會站在道德高義的立場動手殺了他嗎?我相信你不會的。親人之所以親在於血緣,這就跟父母看自己的孩子一樣。哪怕自家的孩子是個無惡不赦的匪徒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,做父母的雖良心不安,但絕不至於會懷有殺掉孩子的仇恨。放大了看,血緣變成了友情,友情變成了莫逆之交,其人的善惡也就無足輕重了。”

劉病已停頓了一下,不管身後的陸倩文已經有了新的思索,繼續說:“你妹妹的死,是大義凌然,誰都知道我的祖父是被人陷害的。祖父的品德和名望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,就算曆時十幾年,人們還是忘不了他老人家,仍舊以太子相稱。跟著祖父一起殞命的人也都成了英雄,世人都會把他們的正義光輝銘刻在心的。”

陸倩文在發抖,原本的懷抱姿勢漸漸地變成了垂手而立,嘴唇在蠕動,卻說不出話來。

劉病已緩緩轉過身來,望著面前這麼一個陽剛裡透露出來的絕美少女, 說了一句:“作為太子的孫兒,他老人家唯一的親人,為你妹妹的死,我代表爺爺向陸家賠罪!”

劉病已說完話,衝著陸倩文一抱拳,深深鞠躬下去。

陸倩文心中的那扇封閉痛苦的閘門一下子開啟了,一股股強烈的淚水奔湧出來。

陸倩文一向以剛強示人,哪能在旁人面前展露柔弱的一面,她抹一把眼淚,扭身大踏步朝遠處飛奔而去。

望著陸倩文英姿颯爽的背影,劉病已滿心的感嘆。“爺爺的死到底牽扯了多少無辜的人?這筆血債我劉病已能否一一償還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