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們是被災民們亂棍打死的!”此時,躺在劉病已身旁的老頭兒發了話。“他們沒少欺負災民,搶奪舍粥自不必說。有些災民餓死了,他們就把人家孤苦伶仃的孩子賣了換酒錢來耍。好看的女人,他們就先霸佔了,玩夠了再賣掉,竟幹些缺德的事兒,能不遭人恨嗎!”

小團兒指著面前的女子也開了腔兒:“石榴姐姐雖然被虎二當作妹妹,實際上他殺了她的丈夫,硬搶奪來的。爹爹見她無依無靠怪可憐,昨晚已經拉過來一起睡了覺!”

女子聽了這番話,雙頰飛起了紅暈,旋兒低下頭去,轉身躲在牆角去了。

“嘿嘿……”偎依在牆角的狗三兒瞧著她的模樣,嘿嘿傻笑。

劉病已聽了老頭兒和小團兒的這番訴說,心裡的愧疚感才稍稍緩解。他見老頭兒跟前的土陶碗乾淨無比,知道他還沒吃過東西,就將碗中的米粥倒給他一些。

老頭兒見了米粥,趕忙一骨碌爬了起來。

雙眼眯縫著緊盯著那蓋了碗底的米粥,如同見了親爹孃一般,雙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捧起來,之後一仰脖,一口氣喝乾了,又伸著舌頭將碗底舔乾淨。

良久,老頭兒才長喘一口氣,餘有未盡地咋摸著嘴兒。

“小子,你害我!”老頭兒大有十分氣憤的模樣。

“怎麼說?我給你米粥,怎麼成害了你?難道粥裡有毒不成?”劉病已沒好氣地問到。

“正是你給我了粥,才是害我!”老頭兒一臉的不高興,“以往忍飢挨餓,也就習慣了。偶爾喝點兒稀湯,就覺得是人間美味。但你一下子給我了這麼濃稠的米粥,我下一頓該如何是好?再喝稀湯,豈不是跟喝清水差不多!”

劉病已聽了覺得在理,但也知道這未免有點兒太殘酷了。

不過,他旋兒質問到:“我們有手有腳,幹嘛非要等官府的舍粥?”

“不等舍粥還能做什麼?”

“做些能賺錢的營生!”

老頭兒一瞪眼,“眼下什麼能賺錢?沒有田地,做不了佃農。難民一多,商鋪紛紛關門,哪還能找到什麼零工要打。杜縣的百姓們見了咱們,就跟見了瘟神一樣,唯恐躲避不及。”

老頭兒的話剛說完,狗三兒接了話茬兒。“虎二他們為非作歹,不是偷就是搶,敗壞了咱們難民的聲譽,官府幾次都想找藉口把咱們趕出縣城了,多虧朝廷裡有好官罩著,才沒有被驅趕。”

劉病已這才明白自己的唐突想法,在這不合時宜的時代簡直是異想天開。

沒有調查權就沒有發言權。

眼下要做的就是儘量獲取當前形勢的資訊,才好做下一步打算。

小團兒見好看的叔叔把眼睛閉上,牙齒緊咬。那副好看的臉上徒然平添了一份肅穆,也就不再鼓譟地說什麼話了。

餓了許多日,又染了風寒,劉病已抓緊時間養精蓄銳。

劉病已篤定一個信念:無論何時,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。

這份柔柔弱弱的身子骨兒,必須要在病好後,再次把日常鍛鍊給撿拾起來。

狗三兒得了劉病已打敗惡棍的依仗,在難民營中自然挺直了腰板兒。又沒了虎二那幫派的威脅,自然就做了獨大。

狗三兒曾經藉著奉承,捏了捏劉病已的胳膊腿腳,發現他並無異樣,自是納悶不已。這瘦瘦弱弱的身軀,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爆發力。

後來,他就跟人四處說,劉病已大哥是神使下凡,自然是深藏不漏,豈能是凡夫俗子所能看透的。

狗三兒還添油加醋對劉病已一番吹捧,自然是得了這依仗,好做欺負人的事兒。

若不是看在小團兒救自己一命的份上,劉病已才不管狗三兒的死活,但眼下也不能由著他胡作。

劉病已時常勸慰狗三兒心要向善,比如在官府舍粥時,要懂得禮讓老人,婦孺和孩子。當天下午,狗三兒就照做了,結果卻得到了三隻空空的碗,灰頭土臉地告訴眾人準備好一晚的捱餓。

劉病已知道因為自己的勸善而遭遇捱餓,也就悻悻然,閉上眼睛假裝看不到大家的憤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