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既取敖倉,自然威脅成皋,祖逖就算一開始沒想到,從而輕棄敖倉,這會兒也肯定反應過來了,必然預作防備。則若是在此處等著孔萇歸來,再去襲擊成皋,必然勞而無功——要去現在就得走!

計算路程,八十多里地,馬跑快一點兒,最多兩天功夫,孔萇也就來了。於是便下決斷,一方面急召孔萇暫釋其部,疾馳而來,負守護諸城之責,一方面石勒親提大軍,經過敖倉,再去掩襲成皋關。

果然祖逖偵得石勒離開厘城,便即發兵去攻隴、管二城。晉軍來勢甚猛,羯軍又因連戰而甚感疲憊,遂受挫敗,城幾不守。好在危急關頭,孔萇終於趕回來了,首先進入管城,指揮若定,迫退了晉兵;繼而又馳援隴城,在破城前一刻,發起側翼猛攻,使得晉軍鎩羽而歸。

然而孔萇在進入隴城後,卻也不禁撓頭,說:“祖逖技不止此啊……恐怕天王去襲成皋,彼已有所防範了……”

祖逖在石勒尚未攻克敖倉之時,便對於戰局的發展有了清醒的認識,遂命馮寵、李頭在關下連夜掘塹築壘。石勒率部抵近成皋,欲渡汜水,卻發現對面早已插滿了晉人的旗幟……

成皋關依山而建,地勢險要,前憑汜水,關隘與水道之間,距離大約在三十丈左右。然而如今晉人的營壘已然密佈於這一區域,使得羯兵涉水為難——對面河岸不是平地,而是晉壘,勢同攻城,這可該怎麼往上爬啊?

石勒登高而望,不禁笑道:“此惑我也。”

對面雖然晉壘密佈,旗幟也多,但石勒是打慣了仗的,豈能瞧不出來,實際守兵數量有限——撐死也就一兩千人。自家前鋒精銳五千,後面還有萬餘才出敖倉,這小小的汜水,怎麼可能邁不過去呢?

於是下令發起猛攻,先使弓箭手隔水往射,迫得晉人抬不起頭來,隨即步卒就砍伐樹木,結成大筏,推入水中,乘之往攻晉壘。

正戰之時,突然將軍郭黑略來報,說遭逢了祖逖的主力,正在激戰當中……

石勒的佈劃,是率領精銳進逼成皋關,以誘使滎陽晉軍來救,則郭黑略所部萬人可出敖倉發起側翼突擊,以期重創晉師。可誰想到祖逖料敵在先,先用虛壘引誘石勒往攻,復率軍直取敖倉,先擊郭黑略。石勒聞報大驚,急忙停止涉渡,反身殺回,祖逖不待其至,就先一輪猛攻逼退郭黑略,然後又縮回滎陽城裡去了。

石勒雖得厘城、敖倉,因為祖逖早有防範,導致戰局並無大的改觀,他想要調動晉軍,卻反為晉軍所調動,連日奔波,士卒疲憊,而且這幾仗裡,己方的傷亡都遠遠超過晉人……僵持的局面未能打破,士氣反倒開始逐漸下跌,石勒與張敬在敖倉面面相覷,都頗有無力之感。

不禁慨嘆道:“倘若平原決勝,我必破祖逖,奈何陷於敵圍之內,彼恃堅壁而守,委實難圖啊……”其實這也是廢話,兵力兩倍於敵,平原對決若是還勝不了,你石世龍不如打道回府等死算了……

關鍵問題是,原本計劃快速挺進洛陽——起碼可以殺到成皋關下——可是自九月間出兵襄國,先破厭次,再下兗州,到如今都將近兩個月了,十多萬羯軍的後勤壓力實在是太大。這也是祖逖的意圖,我兵力少,運路短,壓力小,最多耗到明年開春,即便趙軍不敗,也只有糧盡退兵一途。而且到那時你腹地存糧幾乎食盡,我便有望踵跡而追,一口氣殺到襄國去!

那麼又該怎麼辦呢?張敬籌思經日,最終拿出來兩個方案,以供石勒選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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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蘇峻在兗州,發兵圍徐龕於廩丘,復攻劉勔於羊角城——哨探說由此直至濮陽,不見羯趙大軍,他心自然也就定了。

羊角城規模不大,城壁卻頗為牢固,蘇峻巡視過後,便故意激使段文鴦與邵家軍去攻城。激戰三日,劉遐舞刀先登,堡壘遂破。羯將劉勔率殘兵落荒而逃,被段文鴦策馬直追上去,一矛就把劉勔捅了個透心涼。

隨即合圍廩丘,徐龕見趙援已敗,不禁肝膽俱裂,在固守五日後,最終還是棄城而走,過鄄城而不敢入,一口氣逃進了濮陽城。蘇峻挺進濮陽,恰逢石勒遣其將張敷來救徐龕,屯於燕縣,徐龕屢次遣使求救,張敷卻只是不動,而要徐龕向自己靠攏。

張敷此來,主要目的是守備燕縣,以保障北側的延津、文石津等渡口。他此前跟隨石勒,自濟北國內一路殺向滎陽,深知濮陽城廣,防守不易——城池不是越大就越牢固的——而且自己必須先在燕縣到津渡之間構築防禦工事,以封堵蘇峻西進之路,否則若進守濮陽而不利,再想退至燕縣防守,難度就相當大了。所以我不過去了,還是徐“刺史”你來就我吧。

徐龕無奈之下,只得再棄濮陽而走。但他這回跑不掉了,蘇峻早就在城西要道上設下埋伏,大將韓晃、匡術南北對進,一戰就徹底擊垮了叛軍。徐龕敗逃途中,為匡術之子匡孝背後一箭,射落馬下,旋即受縛。

匡孝押著徐龕來見蘇峻,蘇峻傲踞座上,戟指喝道:“朝廷有何對不住汝,汝竟然匪性不改,而敢一叛再叛!”徐龕被按跪在地上,梗著脖子辯駁道:“我不過不甘心只做一太守,欲廣其地、多其眾罷了,遂為晉廷所忌,乃至於此。將軍之所為,與我有何差別啊?只恐今日將軍縛我,異日也將為人所縛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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