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、襄國之亂(第2/2頁)
章節報錯
續鹹說:“石勒素來兇橫,石虎又為其侄,期望甚殷,付託甚重。則在末吏想來,他多半會整軍西來,以為石虎洗雪前恥。”
劉央也道:“祖公病重不瘳,中軍無人統馭,今秋怕是不能出而伐賊,則石勒無憂於東,或將西來,大都督不可不防。”頓了一頓,又道:“其若有餘力,或者還將大舉謀攻厭次,以期拔除河北之瘡吧。”
裴該點頭道:“卿等所言有理。樂平、上黨多山,易守而難攻;然自樂平、上黨西下,可以輕鬆入平。倘若石勒果發大軍來,地勢於我不利啊。是故陶司馬早便說過,最好一舉而定幷州,若不得上黨,恐怕太原亦不能得安。”
但是頓了頓,卻又笑道:“然而,自襄國而向上黨,中隔太行,軍行為難,物資轉運更難。石勒若敢來攻我,於其國力,必然損耗甚巨,我但能固守晉陽等各城,挫敗其勢,則羯賊必然瓦解冰銷,不足平也!”一揮手:“好,我便於此,靜候羯賊之來!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裴該的推想,有部分是準確的,那就是若大發軍經樂平、上黨,謀圖收復幷州西部,則漫長和坎坷的行軍路線、運輸路線,真能夠把石勒給累吐了血了。石勒,也包括張賓、張敬,正是考慮到這一點,才只能捏著鼻子,被迫接受了幷州半屬於人的局面。
只要牢固守備樂平、上黨二郡,就能夠保持對晉陽的高屋建瓴之勢,一旦在他處開啟局面,或者國力有所增強,總有機會再大舉復並的。目前麼,還不到時候——張賓建議暫取守勢,張敬則建議石勒作雷霆一擊,掩襲洛陽。
最終石勒採納了張敬的建議,戰爭機器就此全面開動起來。他定下了伐晉的日期,但具體攻擊哪個方向——是幷州,還是河內,是兗州,還是樂陵——則唯與張敬、程遐等密商,不肯輕易外洩。
此外,石勒還派出使者西行,到處去尋找石虎的蹤跡,召其還朝。最終,使者在樂平國的轑陽縣找到了石虎,石虎拜領旨意後,便留下大軍——其實所剩已不足五千眾——只帶著百餘名部曲,兼程而歸,返回襄國。
抵達襄國城下之時,天色已黑,城門都已經關閉了。石虎叫開城門,因為天晚而不及覲見,就先返回自家府邸。王妃郭氏聞訊,急忙來迎,才到院中,石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。
郭氏迎上去行禮,石虎一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,當即暴叫道:“都是汝兄害我,汝尚有臉面見我否?!晉陽失陷,櫻桃如今不知生死,這可趁了汝的意吧?!”
郭氏分辯道:“平陽、太原之敗,大王為主將,當負其責,怎能說是我兄所害呢?至於鄭氏,前日與人攜逃去無蹤,如何倒在晉陽?我實不知,何所謂趁意?”
石虎怒不可遏,當即飛起一腳,正中郭氏心口,把老婆踢得一溜跟斗就滾到角落裡去了。奴僕、婢妾等急往相救,石虎理也不理,自歸寢室,脫了靴子和外衣,坐在席上生了好半天的悶氣——而且他還得琢磨,明天見了石勒,如何為自己辯解才好啊。
過了好一陣子,就聽外面雞飛狗跳的,石虎不禁拍案大叫道:“我歸來良久,如何也不知送水送食來?郭氏便是這般治家的麼?!”
這才有僕役大著膽子,戰戰兢兢地於門外稟報:“大、大王……大王神力,王妃難禁,已……已然逝去矣!”
石虎聞言,嚇了一大跳,趕緊跑出去看,果然郭氏面無血色,身上已冷……家人搶救了好一陣子,卻難迴天,又不敢稟報石虎,才一直拖延到現在。石虎不禁頓足,隨即關照說:“今日之事,有敢洩露的,一律斬殺不赦!對外但說這女人是自家心口痛病死的……先尋棺木來,趕緊入殮、釘上,誰都不許窺看!且待明早再發喪,並通知郭氏……”
他素來視人命如草芥,即便在家中,哪天不打死一兩個奴婢乃至侍妾的啊?眾人皆習以為常了,更畏其威,他若說不可外洩,就沒人敢透露出一絲風聲。只是今日之事,與往昔不同,郭妃終究是有根底,有靠山的,身邊更有不少從孃家帶來的奴婢,就因為石虎未能及時得知此事,禁令下得晚了一步,結果早有奴婢逃出府外,去稟報了郭敖。
郭氏父子聞聽此訊,無不捶胸頓足,戟指大罵石虎。郭權就說了:“天王既不肯于軍前斬殺此獠,則明日陛見,也恐心軟而難下決斷,遂使此獠得生……不如我等這便點兵前往,殺此獠而為阿姊復仇!”
郭敖也憤然道:“我隨天王起兵之時,不聞有此畜牲,如今卻敢殺害我女,此仇不報,枉自為人!”當即下令部曲和家丁緊急集合。郭太扯著袖子規勸道:“終究在國都之內,大人豈可擅自動兵啊?我等當急入宮去向陛下告難才是……”
郭敖怒目圓睜,鬍鬚奓起,恨聲道:“這個是我女,那個是他侄,他豈肯為我女而殺其侄啊?不如我先殺了小畜牲,提首級再去向天王謝罪不遲!”
於是父子、兄弟四人,便即點起三百餘兵,打著火把,浩浩蕩蕩直奔太原王府而來。巡街計程車兵見了,不敢攔阻,急忙層層上報,最終石勒在睡夢中被驚醒,喝問道:“是何大事,夤夜打擾於朕?”就聽回稟說:“郭將軍領兵去攻太原王!”石勒不禁大驚:“這老兒瘋了不成麼?!”急召禁軍,前去為兩家解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