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確定自己並未犯此天干之兵,也擔心身旁的同袍是不是記錯了生日哪那雷可是一打一片的,要不然怎麼前日兩雷落地,便即死傷上千呢?就連城上晉人都難免犯錯,那我身邊的同袍真的可靠嗎?

由此而心懷畏懼,打起仗來自然難免疲沓了。

當下石虎聽了諸將之言,不禁勃然大怒道:“此乃晉寇惑亂我軍心之詭計也!”下令徹查謠言的來源。

這些謠言,自然都是歐陽根編造出來,並且利用那些被驅趕出城的胡戎,散佈到羯軍中去的。要說造謠編故事,歐陽根乃是行家裡手裴該在事後聽聞此言,都不禁心道:“大才啊!擱兩千年後,必能在某點成為暢銷作家!歐陽巨巨,我把膝蓋獻給你……”

這謠言七分虛、三分實,普通羯兵又怎麼可能辨別得出真偽來?

首先,“將軍炮”入城之事,很多人都瞧見了,勢必難以隱瞞;而押送“將軍炮”的乃一彭姓士人,估計也不難打聽得到。於是乃詭稱“將軍炮”為十二金人的殘臂,還說彭某是梁諶的高足雖說樓觀派於此時尚未顯名,終究梁諶就在關中,北人聞其名者,比知道丹陽葛稚川的要多得多了。

他用一整套妖言,近乎完美地解釋了為什麼落雷三下,會兩下打中城外,而一下打中城內。再夾以雲山霧罩的天干之說,是為了使羯兵擔心,自己會不會是那當殛之人……你要說天雷是無差別亂打的,對於久經戰陣計程車卒來說,反倒有可能橫下一條心來,混當無事。

而且你今天可能不犯天干,敢於昂然上陣先不論是否懷疑身旁的同袍那麼明天呢?後天呢?總有一天可能輪到你吧。

最要命他還說,晉人因為一朝失誤,導致不敢再輕用秘術,而要等待城池危急之時。這樣一方面可以完美的解釋,為什麼今日再攻平陽,而天雷不落否則的話,隨著預想中的天雷久久不肯落下,羯兵將會逐漸擺脫謠言的困擾;另方面,也使得羯兵越是靠近城壁,便越是提心吊膽……

而若羯兵攻上了城頭,城池真的即將陷落,到那時候,他們是否能夠醒悟過來,也都無關緊要了反正都是一個“死”字。

石虎下令徹查謠言的來源,但其實不用查,想也能夠想得到。

前日深夜,近千胡戎被驅趕出城,部分直投趙營,部分想要逃逸,卻為羯騎或俘或殺,生死關頭,自然會想要用這般城中“秘辛”來哀告饒命。石虎雖然下令殺盡了逃出北城的胡戎,卻並未能夠第一時間發現和阻止謠言的散佈……

至於其它三個方向,守將多半都命監押這些胡戎過來,詢以城內之事,固然他們未必會把謠言當真,身邊卻總有些將信將疑的親兵,難免一傳十而十傳百……白晝城上、城下落雷,這事兒很詭奇啊,很驚悚啊,誰還沒點兒好奇心,不想打問一二麼?

石虎以下各級趙將,多半是不信此事,認為乃妖言惑眾的他們雖然也迷信,終究見識比普通士兵要廣一些,分辨能力要強一些,否則張貉等將最晚第二天就會向石虎彙報了。他們難免會想啊,此事如此神叨,真偽難辨,我要是倉促稟報太原王,多半會受到申斥……還是先不提為好。

直到今日攻城,發現這謠言真的影響到了士氣,戰後檢討,這才綜合所聞,告知石虎。

石虎當即怒斥,這是晉人的詭計!但他轉過臉來,卻也難免疑惑,就問幾名參軍,說你們都是讀書人,所見古書上有這般召喚天雷以殛敵軍之事麼?參軍們盡皆搖頭,隨即朱軌就說了:“聞晉軍中有虎蹲炮,可以傷人於百步之外,中者立僕,得非實為此物乎?且晉人能用火藥,水火無情,難免自傷,或者以此作矯飾也。”

他這猜測就比較接近了,但因為情報來源有限,還是沒能把“虎蹲炮”和火藥聯絡起來。

石虎點頭道:“必如參軍所言!”不管你說得對不對,反正這傳言已經動搖了我的軍心了,我就必須得一口咬定是假的。當即傳令,要諸將嚴禁士卒再議論此事。

王續獻計道:“晉人最欲殺者,大王也,大王乃可自稱生於甲日,自犯天干。倘若果然施秘術以召天雷,自然先殛大王,而大王安然無恙,可見其言不實。”

石虎連連點頭,說對對,我就是甲日生的嘛諸將都要統一口徑,下去這般對兵卒分說。

然而謠言止於智者,從來傳謠容易而闢謠為難再說你也沒有闢到點子上。羯兵們因此禁令,乃不敢再明著紛傳謠言,但就此而打消疑慮的幾乎沒有。不僅如此,即便大頭兵也是有腦補之能的

故此很快又有傳說,這落雷有距離,有範圍,太原王端坐陣後,那自然打不著他;又有傳說,太原王殺人太多,兇焰彌天,就連雷神都難免畏懼,或許不敢殛他,但殛咱們就沒啥心理負擔啦……

關鍵是石虎待下無恩,純粹凌之以威,所以士卒們只是怕他,卻未必信他;再說太原王只是善戰,又並非真有王霸之氣,更不懂風水術數嘛……倘若換了關中大司馬三軍,卻多半會相信類似闢謠,因為大都督無所不知,無所不能啊,而且據說大都督還能觀星,斷人生死……

由此士氣始終難振,相反城中晉人反倒因為兩度順利擊退羯兵,士氣高昂,戰鬥力無形中提升了一個檔次。此後數日間的攻防戰,劉央等將守備頗為得法,石虎始終難以破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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