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、謠言與真相(第2/2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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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竭力壓制自己的慾望,一是想把基礎打得更牢靠一些,二是大敵石勒尚在,這抗羯的統一戰線必須繼續維持下去。因此他才會在洛陽讓渡部分權力給荀氏,免得行臺與中朝起不必要的齟齬。
只是流言散佈洛中,這事兒裴該管不了,也不便插手去管——估計荀、祖等輩亦無良策消弭。除非他裴大司馬當即撤行臺而復歸洛陽,甚至於交出手中的軍權去,自然流言不攻可破——但這種事兒,裴該又是絕不可能做的。
那麼既然洛中的流言不能消弭,則獨於關中鉗制言論,反倒有欲蓋彌彰之意。裴該雖然雅不願這種狀況發生,但當形勢真走到這一步了,他也只能冷眼旁觀,由得流言慢慢發酵……只希望能夠儘快掃平並、冀等州,到時候不管再有什麼突發狀況,他也都不怕了。
於是急召陶侃、郭默等來,商議進軍幷州之策。此前已命劉央等於介休城下退兵,仍歸平陽,而就陶侃的建議,若再發兵,當增劉央所部,直向西河、太原,同時遣另一軍逾山去攻上黨。只有兩路齊進,才能夠使趙軍首尾難顧,可望一舉而定幷州。
當然啦,動兵的時機必須精挑細選,最好在洛陽興師牽制住了石趙主力後再動手——希望祖逖的病真能夠逐漸好起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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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該在謀劃北攻幷州之時,石勒也想要徹底消弭身後之患,他好傾全力與晉人決戰。
至於身後的大敵,自然是鮮卑段氏了,至於劉琨,尚侷促於平州西部,崔毖冢中枯骨,皆不足懼也。
去歲石勒、張賓將大軍前往河內,與晉人相持之時,晉淮海都督衛循就曾率舟師北上騷擾燕國海岸。孔萇一開始沒當回事兒,遣數千人馬往攻,結果反倒被晉軍約合了段文鴦,導致土垠之敗。這麼一來,孔萇不敢再隱瞞其事了,被迫遣使向襄國稟報。
蘷安、程遐時任留守,拿出的應對之策是:你趕緊發兵把燕國南境那些塢堡全都給剷除了吧,將其民盡數遷入內地,勿使近海而居,則晉人不就無可騷擾海岸線了嗎?若敢登陸深入,則破之不難也。
孔萇就此發兵,攻打那些塢堡,可誰成想各家塢堡早用鹽貨從晉人手中易得了糧秣、兵器,其勢漸強,孔萇親將萬眾往攻,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,也才剛打下一座來而已。並且其它塢堡見勢不妙,全都遣人去向段文鴦求救,段軍每常逡巡於北平郡西,有掩襲薊縣之意,使得孔萇不敢全力進剿。
更想不到的是,晉人船隊竟然在開春後,再次揚帆北上了……
想當日衛循集中海船五十餘艘,用很低廉的價格從燕國沿海塢堡購取食鹽,轉賣三韓,其利五倍,凡肯跟從的商賈全都吃了個饜足。人心本就貪婪,遑論海商,很快就有更多人湊將上來,先是告罪——“都督前番出師,恰巧蔽家舟船出航在外,不能跟從,實非有意抗拒都督之命也”——然後就慫恿衛因之,說如今我家的船得空了,咱們要不要再去燕國跑一趟哪?
衛循婉拒道:“其堡中鹽貨,幾乎出盡,即便再往,也無可貿易。不妨等待明歲……”
商賈們卻說:“燕貨非止魚、鹽而已,即彼塢堡之中,據聞亦多珍奇……”
這是打算殺雞取卵了。衛循本待不允,當不得商人們反覆勸說——“都督前此既然聯合彼等塢堡,擊破趙軍,則孔萇豈肯坐視啊?必將發兵往攻,以斷我等貨貿之路。倘若燕南諸堡皆為趙軍所破,我等明歲再往,必將一無所得。既然如此,何不趁趙軍未取時,我等先取了,即便塢中無藏寶,能擄其人,販至三韓或者江左,想來亦可得利。”
衛循不禁心動,便即行文蘇峻,請他調派更多兵馬,協助自己北上騷擾——上回五十條船,你發了我兩千兵,如今再聚舟船不下三倍,你起碼得借給我四千人吧。
初次掩襲燕南,作為策劃者之一,並且將出兩千步卒來的蘇峻,自然也收穫了莫大利潤,倘若仍然屯紮在掖縣無所事事,相信肯定會應允衛循所請的。只可惜蘇峻正在和馮龍東西對進,圍攻臨淄,實在分不出兵來相與。蘇子高也鬼,即將此事通報司馬鐘聲,說請你幫我寫一封回信,婉拒了衛因之吧——你是讀書人,儘量把話說得委婉一些,別因此而壞了我跟衛某的交情,將來咱們還用得著他。
鍾艾華聞聽此事,當場就急了,倚馬作書,急阻衛循。
他書信中大意是:以舟船載兵,北上騷擾石趙沿海地區,本是一條妙計;而透過這一手段,順便貿易,充實軍需,同樣善莫大焉。但問題是你只能去跟羯賊見仗啊,怎可起意攻掠燕南塢堡呢?彼等雖在羯賊治下,實屬不得已而俯首,本身還多是晉人啊。按照大司馬的意思,中國人不打中國人,你要是妄攻、濫殺晉人,必致大司馬震怒!
衛循讀到這裡,不禁撇嘴,心說這腐儒,大搖大擺地從長安而來,就以為自己懂得大司馬的心意了……想當初大司馬在徐方之時,率領我等不知道攻破了多少塢堡,殺掠了多少晉人。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是不錯,但得有個前提,就是對方也自命中國人,且肯受中國官府,尤其是裴大司馬之命才成!
不過再繼續讀下去,卻覺得鐘聲所言,也未必全無可取之處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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