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、聯宗(第1/2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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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該此前跑了一趟洛陽,當然不會僅僅是為了推辭丞相之任和九錫之加,他也得為自家集團撈取足夠的好處,同時讓渡一部分好處給荀黨和祖黨,以維持朝廷的和睦。
首先,他迫使朝廷下詔,正式承認了自己對河東、平陽二郡的掌控權,作為交換條件的則是青、徐。
徐方雖然是裴該的起家根基,但自從關中初定,並取秦州後,其重要性就逐漸降低了。關鍵是距離太遠,中間又隔著祖氏掌控的兗、豫和司州,物資調送困難,也不可能再從徐州徵兵募卒了。
因此裴該承諾,可以逐步放開徐州的官吏任免權,讓渡一些職務給荀黨——其中最重要的,就是彭城郡守。
彭城富產銅、鐵,裴該當年即利用彼處的銅礦,鑄造了不少“吉錢”,因之順利渡過了最為艱難的起步期,則此銅礦,自然是各方勢力全都垂涎覬覦的。但即便銅錢比較便於攜帶,千里迢迢從徐州運到關中,仍屬靡費之舉;再加上裴該透過涼州張氏,開始從西來商賈手中搜集金銀,則對於銅錢的熱衷程度也開始下降了。
關鍵是關中目前多建屯所,主要是“計劃經濟”,還真用不上太多的錢啊。
但即便如此,礦產資源亦不可全操於人手,好在透過虞部掾柳習等人的勘察,已知夏陽、絳邑產鐵,解縣、聞喜有銅,長安驪山有銀,正打算秋後便即召集人手,進行大規模的開採。
因而裴該答應召彭城相熊遠熊孝文入關,任職行臺,而把彭城的礦產資源讓渡給荀氏黨羽。此舉不但可以拉攏荀黨,還可以壯大荀黨,以制約祖黨——雖說在裴該的意識裡,所謂祖黨,是指祖納和祖約,祖士稚則似並無結黨之意。
因為荀黨純靠名望支撐,基本上就沒有什麼經濟和軍事實力,太平時節還則罷了,當此動亂之世,必屬隨風之草,左右偃伏。荀組之所以在裴、祖之間走鋼絲,先助倒李(容),復又倒祖(約),就是因為本身實力不足之故。那麼把幾個肥缺讓渡給荀黨,就很容易把他們拉到自己一邊兒來。
卞壼的徐州刺史,暫時不可動,但裴該也承諾,一兩年後,可召卞望之入朝擔任尚書,或者同等重要的職務,從而把全州都奉獻給“朝廷”。但同時他也要求,朝廷在半年之內,重賞州淮海從事衛循,並加其官為淮海都督,使其掌控東海商運和鹽政,乃至海上軍事——淮南都督由大都督直轄。
至於青州,則拿來跟祖逖做了交易——其實也不能說是交易,祖逖正當石勒,要求統一東方的軍事指揮權,裴該在考慮過利弊得失後,當即允准。此前不久,即已進郗鑑郗道徽為青州刺史,蘇峻蘇子高不再擔任城陽郡守,而專任青州都督。裴該答應,蘇峻的“公來營”仍舊從屬於大司馬三軍系統,但可直接受驃騎大將軍祖逖的調動。
於此同時,裴該雖然推辭了對自家的重賞,卻以此前悍拒劉粲,以及其後收復河東、平陽為辭,要求朝廷嘉獎行臺有功之臣,一口氣給自家文武將吏,要下來二十多個侯爵。郭默、劉夜堂、甄隨以下不少大老粗都得侯爵之封,個個樂得合不攏嘴。
其中,原本的“厲風營右副督”董彪,也就此當上了“龍舒侯”——雖然本人並不清楚這龍舒縣麼,究竟在哪州哪郡……
董彪乃河間人士,若按後世的分類法,屬於“富農”出身,天生高大魁偉,也練過幾天拳腳。冀州屢經戰火蔓燒之後,他存身不住,被迫攜妻帶兒,一路南逃到了長江北岸,旋為李矩李茂約招募為兵——屬於第一批徐州軍。
董彪老實木訥,平常少言寡語,但不怕苦、不怕累,肯一板一眼地完成上官所交付的訓練任務,由此被劉夜堂看中,“厲風營”組建後,即被任命為右副督。此後跟隨裴該南征北戰,頗立功勳,此番封侯之賞,他排在了名單的第十位,還算比較靠前的。
董彪若無大事,不會來麻煩裴該,不象甄隨整天跳得歡,或者文朗、謝風等輩,已然隱生溜鬚拍馬之才。故而他今晚來見裴該,卻又囁嚅著不敢明言,倒不禁勾起了裴該的好奇心來。反覆追問之下,董彪才說:“還請大都督為末將向董老先生說情,請他勿拒末將於千里之外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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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軍將佐,除了陶侃、郭默等少數人外,泰半出身很低,連士族的門兒都摸不上。原本從軍之時,尋思能得溫飽,復一刀一槍,搏個督護出來,於願已足。但是隨著功勳積累,名位漸高——裴該才執政便賜諸將將軍號,甚至還有加郡守銜的——人心的慾望也難免逐漸膨脹。此番諸將多得侯爵之封,私下裡商議,就說也不知道咱這侯能不能傳承下去,即能傳承,子弟憑此出身,能得幾品啊?
郭思道當頭就是一盆涼水澆下,說汝等休想!“汝等但知大都督所賜品,而不知朝廷授官之例,高品皆由世家做,我等寒門,入仕能得八九品,已屬難得。因官品皆由中正品而來,中正品評操於士人之手,汝等皆不學,今雖識得幾個字,可能通一經否?即便入評,中正亦必給下下!”
謝風就指董彪,說:“老董之子已然十二,恐是來不及了,我等尚未有子,若得子,使其就學,將來可能評得高些麼?”
郭默搖頭道:“除非學成大儒,起碼一州知名,否則中正品評,要看家世,汝等一代為侯,誰會放在眼中啊?”
文朗說家世我有啊——“吾乃文次騫(文鴦)之孫也!”是真是假,只有他自家心裡清楚,但估摸著文家都已經死絕了,無可對證。
郭默笑道:“是否文次蹇之孫,誰肯認汝,暫且不論。文氏本出譙郡,譙亦顯姓無數,哪裡輪得到一家滅門之族啊?”
文朗聞言,不禁氣沮。還是旁邊兒的王澤比較有頭腦——主要他出身相對高一點兒,本是下邳郡內鄉紳——突出奇思妙想:“倘若我等去找大族攀附,請其允我等聯宗,是否將來子弟可得高評呢?”
郭默聞言,不禁雙眼一亮,連連點頭:“卿言大是有理,此策可行。”他心說我是河內懷縣人,出身寒門,但平陽不就有個名門郭氏嗎?倘若能夠與之聯宗,老子的身價也就高啦——《姓氏志》中,太原郭可是排在前五十名以內哪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