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粲沉思少頃,也無他策,只得允可。於是一方面命將遣兵,牢守黃河渡口,制止流民南渡,也防備晉人來擾,一方面遣使襄國,轉封石勒為趙郡公,食邑五萬戶,加使持節、散騎常侍、都督冀、幽、並、營四州雜夷、征討諸軍事、冀州牧,命其儘快逾越太行險塞,往攻幷州。

與此同時,他又重新起用靳準,官復原職,然後跟靳準密商是該徹底剷除劉的時候了!

平陽的使者範龕沿著黃河,經河東、河內、汲郡、魏郡、陽平前往冀州,封拜石勒。石勒接旨後,便即召聚諸將吏商議。

自從石勒討滅王浚之後,劉琨便即遣使襄國,勸說石勒反正,孰料石勒瞬間翻臉,竟將晉陽來使驅逐出境。劉琨大怒,即遣樂平太守焦球攻掠常山,斬殺石勒所署常山郡守邢泰,旋即為安所逐;司馬溫嶠又西討山胡,石勒部將逯明邀擊於潞城,將溫泰真擊退;劉琨再遣部將王旦攻中山,逐石勒所署中山郡守秦固,石勒將劉緬擊敗之,於望都關擒斬王旦兩家就此徹底翻臉。

這數月間,基本上是劉琨進攻,石勒唯固守、反擊而已。因為張賓勸告石勒說:“劉越石尚慮平陽掩襲其後,不敢主力來攻,些許遊軍,逐之不難。唯我守而不攻,則彼雖敗,仍必生驕心,謂我有所懼也。則我聚勢合力,尋機大舉而伐,可收促起不意之效。”

不過等到蝗災一起,劉琨便無力再命將遣師,來侵擾河北了。相對的,石勒用張賓之策,開始在幽、冀兩州(幽州僅得部分地區而已)統計戶口,規定每戶貢賦帛二匹、谷二斛,並逐漸將統治結構完善起來。

今年河北地區的收成相當不錯,平陽災民也有不少向東方流亡,而幷州亦無可食,於是冒險逾越太行山,往投河北,石勒命安等收攏流民,分與田土耕種,旬日間即得近十萬戶在原本歷史上,記載其數為二十萬戶,但在這條時間線上,因為祖逖平定河南,分薄了將近一半兒人去。

程遐因此在會議上又搶先發言,說:“今歲本國(指平陽等地)大蝗,幷州同然,據報河南、關中郡縣亦多歉收,唯我河北大豐,是乃天佑明公。自當奉旨,發兵西征,以平劉琨。若能兼領幷州,則天下之強,孰過明公啊?”

石勒望向張賓,張賓沉吟少頃,回覆道:“今得流民十萬戶,安置於冀州各郡,賜其食糧、種籽,所費不少,新谷亦尚未入庫。當趁時整練兵馬,待秋去冬來,境內俱安,乃可發兵。”

石勒問道:“劉演、邵續尚在樂陵,我若大舉攻伐幷州,恐其撓我之後。是否應當先東征以定樂陵呢?”

張賓笑笑:“劉演昔在三臺,尚不足為慮,況今流躥樂陵乎?明公可遣一軍壓逼之,則必不能害我。況且……”頓了一頓,又說:“曹嶷朝秦暮楚之輩,前與明公有隙,復因晉人勢大,乃易幟歸晉。而今裴該入關,祖逖在河南,徐方唯卞一書生鎮守耳,則彼所懼者,唯有明公。可請朝廷復召曹嶷,我亦密遣使與之聯絡,若能使曹嶷反正,樂陵不足平也。”

石勒聞言大喜:“右侯此言,大得我心!”程遐一開始說應當攻伐幷州,張賓後來說先不著急,等入冬後再動兵,都不出石勒本身的籌謀,所以並不在意;但招降曹嶷這招他從前沒想到過,而為張賓獨建其策,石勒自然高興了。

於是便宴請天使範龕,請他回覆劉粲兩事:其一,希望能夠給予曹嶷重號將軍與青州牧之職,召其反正;其二,我這裡還要準備一下,年內必定會率師西征的,還請朝廷隱秘其事,以免劉琨有了防備。

範龕使命達成,歡喜而去。石勒便命程遐作書,遣人秘密送往廣固。

但他們不知道的是,在此之前,邵續已命郗鑑渡河而南,與曹嶷重申前盟。隨即郗道徽離開廣固,並未即刻返歸厭次,卻繼續南下,在開陽會見了晉徐州刺史卞。

此前卞望之接納了來自掖縣等地的蘇峻所率族人、百姓,安置在東莞郡內屯墾,趁機就逐步將勢力向北方延展,如今東海基本平定,他便親自率兵進抵琅琊國治開陽,遂於此處,與郗鑑故人相見。

郗鑑一見面就說明,我才從廣固過來“曹嶷待我,陽奉而陰嫉,似有反覆之意,不可不慮啊。”

卞點點頭:“是以君才急來會我,是欲請徐方為助,以牽絆曹嶷,鞏固樂陵之守麼?”

郗鑑苦笑道:“此劉、邵二位將軍之意,非我之意……”

他說如今石勒盡佔河北,兵強馬壯,樂陵彈丸之地,不可能長久與之相持,倘若曹嶷再有所妄動,那徹底就是滅頂之災了“劉始仁每望大司空(劉琨)發兵援護,然此前數月,幷州屢屢動兵,皆為羯奴所敗,可知力有不逮……且若大司空勢真穩固,必當直指平陽,安有餘力再救厭次啊?”

卞輕嘆一聲,對郗鑑說:“非止如此,即我亦無力往救樂陵。此前裴公將徐方精銳,多數調入關中,我可用者,唯各郡國戍卒,尚不足萬。勉強可以抵禦曹嶷,若羯奴南下,必為所敗,安有餘力北救啊?”頓了一頓,又說:“且君知我,安定地方、使民樂居,尚有一日之長,縱橫疆場、摧敵破鋒,本非所能自裴公與陶將軍去後,徐方竟無一名可用之將了!”

兩人對望一眼,郗鑑突然間面色一變,竟然笑起來了:“如此說來,卞君所想,與某相同了?”卞也笑:“卻不知郗君能否說服劉、邵二位將軍?”

之所以郗鑑南下,卞也趕緊迎上前去,因為兩人的想法是相同的,徐州和樂陵,合則兩利,分則兩弱,而且這個“合”字,光隔著條黃河,甚至隔著青州遠遠相望,是絕對不夠的。最好劉演、邵續放棄樂陵,渡河南下,透過曹嶷的領地,到東莞來駐紮。如此一來,劉、邵有了穩固的後方,有了戰略縱深,而徐州也有了可戰之卒、可用之將。

卞催促道:“此事絕不可緩,倘若曹嶷真的翻臉,君等南來徐方,途中恐為其所襲。”

郗鑑輕輕嘆了口氣:“大司馬(王浚)既已遇害,邵將軍實有南下之意,然劉將軍……尚望殺歸併州,往投大司空,不能遽下決斷啊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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