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章、殺氣(第2/2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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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即手掀裙裾,疾奔而回。裴該聽得稟報,心中詫異,急忙接見,王卓直截了當地就問:“適才見貴僕引一人來,似欲求見裴公,不知何許人也?”
裴該略一皺眉,並不正面回答,反問道:“公其識得其人否?”
王卓說我不認得,但——“其人面有陰戾之色,殺意騰起於雙眉之間,恐將不利於裴公也,裴公其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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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吏領進來的這個人,自稱名叫裴坦,是聞喜裴氏的疏脈別支,奉命潛來長安求見裴該。
裴該早就想聯絡老家之人了。他知道裴氏本支和主要幾個分支雖然流散各地,那是因為出仕為官之故,其他沒能當上官的疏脈子弟,多數還都留在聞喜老家,據壘而守。象這種大家族人多勢眾,即便胡漢佔據了河東,也不敢太過緊逼,只要名義上肯歸附,多數睜一隻眼,閉一隻眼,由得他們繼續稱霸鄉里。
尤其是河東還有一個薛家,居於汾陰、董亭一帶,其祖薛蘭,漢末隨劉備入蜀,蜀滅後舉族被遷河東,為亡國之孑遺,故此門戶不高。但是薛家人不少,也很能打,從胡漢直到前趙、後趙,乃至前秦,始終不肯屈服。要到芽的時候,據說“總宗室強兵,威振河輔,破慕容永於陳川”,後秦姚興卑辭厚幣,這才徵其為右光祿大夫、七兵尚書,封馮翊郡公。
薛氏從此與北方政權相結合,到了隋代、唐初,乃成河東顯姓——最終出了大將薛仁貴、薛訥父子。
裴家與薛家相互呼應,目前在河東勢大難制,胡漢政撒僅羈縻而已,對於裴該來說,這是將來伐胡的一大助力啊,豈可不加以聯絡?他從初次入關,北入翊的時候,就派人去過尋訪了,但因為胡漢防備的嚴密,數番往使,全都鑣而歸。想不到如今老家倒主動派人過來啦——想想也是,自己破劉曜,進而執晉政的訊息,再怎麼緩慢流傳,也用傳到聞喜去了吧。
這一日王氏兄弟和鐘聲才剛告退,門上便來稟報,說裴坦求見,裴該大喜,當即傳喚。可是隨即王卓就折回來了,以他的身份地位,裴該當然只能讓裴坦跟堂外等著,先見王卓。誰想王文宣開口就說,這個裴坦“面有陰戾之色,殺意騰起於雙眉之間,恐將不利於裴公也”!
裴該將信將疑,也只能朝王卓拱拱手:“謹遵王公之教。”
王卓退出去了,裴該這才召喚裴坦入見。這個裴坦一進門,便即放聲大哭,高叫道:“不期今日尚能得見阿兄之面!”說著話就直接撲過來了,貌似想要抱大腿
看上去確實是真情流露啊,若沒有王卓那番話,裴該估計就讓他抱了,但終究心中留下了一層陰影,便即將腰一挺,右手一抬,喝止道:“且住,勿得近前!”隨即吩咐從人:“先搜他身上。”
然而裴坦卻毫無止步之意,尤其聽裴該說要搜身,他撲得更快了,看看貼近,右手也不知道在哪裡一抹,竟然掏出來一柄寒光閃亮的匕首,朝著裴該當胸便刺!
裴該大吃一驚,他本來端坐案後,剛才又召見了王氏兄弟,聽他們講了半天傳奇故事,早就坐得腿麻啦,一時間根本跳不起來,百眯只得雙手託在案下,朝著裴坦就是一掀。几案翻起,直襲裴坦面門,裴坦來勢不停,只用左手一格,便將几案搪開一旁,手中匕首繼續朝裴該直刺過來。
裴該心說糟糕,我一時間爬不起來,也抽不出腰下長劍,手頭又沒什麼東西可擋作為後世靈魂,他不喜歡跪坐,平常在家中都毫無禮儀地垂足坐榻,即便日常見人,也都要支一張憑几,方便隨時轉移重心,舒緩腿腳。可偏偏今天見的是一公一侯,為示尊重,就沒用憑几
本能地伸手一摸,就摸著一件長物了,原來是逐漸養成習慣,須臾不離身的那支三尺竹杖。裴該當即就把竹杖給抄起來了,眼見匕首將至面前,急忙揮動竹杖,就是狠狠地一抽。
想不到那匕首竟然鋒利若斯,竹杖揮下,雖然暫時將匕首格歪,卻也被鋒刃削成了兩截,裴該手裡捏著的這半段,估計也就一支毛筆那麼長裴坦一擊不中,身體略略趔趄,但很快穩住,匕首兜個圈子,又從側面猛扎過來,朝向的,還是裴該胸膛——而直到這個時候,裴該也才剛從屁股底下抽出一條腿來而已
旁邊自有僕佣、奴婢,但沒一個能打的,而且全都嚇傻了眼,躥“硬直”狀態——即便這一狀態過了,估計也半數仰天栽倒,半數落荒而逃,倉促間能夠鼓起勇氣過來救援的,十無一人。再者說了,他們手裡也沒有兵器啊,就算過來,除非捨身救主,先讓裴坦捅上一刀,否則能起什麼作用?
裴氏自有部曲,但多數守衛在堂下,面孔朝外,聽得聲音趕緊轉頭,就已經慢了一拍啦,想及時衝上堂來救援,根本緩不濟急。裴該心說我怎麼這麼背啊,誰能想到跟自己家中都會遭逢刺客?[瞧著匕首挾勁風而至,不禁暗叫一聲:“吾命休矣!”
可是臨死之前,他腦海中鋼出的竟然是數年之前,自己在胡營中以玉如意襲擊石勒的情景,不知道為什麼,他竟然在想:倘若昔日我有如此鋒利的匕首在手,說不定石勒就真沒命了?
時間彷彿瞬間放慢,裴該眼睜睜地瞧著匕首一寸一分逼近自己的胸膛,雖然本能地把身子朝側面歪斜,吐氣把胸口縮排去,卻必然於事無補——也就能讓自己晚死這麼幾毫秒而已。可是就在這個時候,忽聽一聲悶響,裴坦手中的匕首突然間失了準頭,朝側面一偏,“噗”的一聲,扎進了掀翻在地的案腿之中。
時間彷彿瞬間又加快了流速,裴該終於跳將起來,並且“噔噔噔”連退三步。他這才瞧明白,原來是荀灌娘雙手執著一具銅燈,從側後方狠狠地砸在了裴坦的肩膀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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