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已經跟祖逖打過招呼了,說這倆貨我要,你起碼給我留一個,待等時機到來,我便召其入朝為官,用以聯絡太原王氏。

裴該就此開始逐步招攬關東士人,以充實長安朝廷,乃先從荀邃、鄧攸為始。

因為人手不足,朝政千頭萬緒,還必須講究平衡之道,裴該整天忙得是焦頭爛額,亟盼荀邃、鄧攸,以及衛展、李矩等人可以入關協助自己——杜乂他倒沒寄什麼希望,那傢伙身子骨實在太差了,能不能熬到長安都兩說。

同時他還必須騰出一部分精力來,隨時關注北方的戰事——郭默他們去打焦嵩,結果究竟如何呢?需要不需要自己再分一支兵馬前往援護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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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說郭默、北宮純,以及董彪三人率兵離開北地郡,並沒有途經新平栒邑,因為在原本的計劃中,他們主要的目標是焦嵩和彭夫保,應當儘量不與竺恢起衝突——雖命三郡合兵攻打盧水胡,但估計竺恢有三成可能性往助焦嵩,七成可能性按兵不動;至於竺恢會親率主力南援扶風,進佔美陽,雖在情理、意料之中,事先卻並不可以作為謀篇佈局的依據。

因此大軍是繞過了新平的最東北端,北取境外小道,從後世的正寧縣城東面進入安定郡的,然後折而向南,進至西山城下。西山是安定最東邊的一個縣,戶口稀少,城池殘破,縣令雖為焦嵩所署,手下卻只有數百戍兵而已,根本不敢阻擋北地兵馬,被迫出城迎接。

郭默老實不客氣,便即控制了西山縣城——事關部隊後路和運糧通道,自然不能放任不理。旋在西山縣內休整了兩日,繼續西行,抵達泥水東岸。

泥水也就是後世的馬蓮河,由北向南灌注,本為涇水正源,《山海經·海內東經》中說:“涇水出長城北山,山在鬱郅長垣北……”漢代北地郡有鬱郅縣,由此可證。如今由西方安定郡內注入的涇水上游,則本名焉支(胭脂)水,大概到了東漢中後期,才因班固所撰《漢書·地理志》,而被目為正源的。

泥水之所以得名,是因為水流中挾帶了大量泥沙,導致渾濁、苦澀,人畜皆不能飲用之故。所謂“涇渭分明”,涇濁而渭清,涇水裡的泥沙,就泰半是由泥水帶來的。

至於後世馬蓮河之名,根據專家考證,很“馬蓮”可能是“馬蘭”之音轉,因為從西晉到南北朝時期,在其流域內居住著馬蘭羌。郭默等率軍自東而來,進入安定郡後,首先便與馬蘭羌接了一仗,“騏驥營”一番馳騁,殺其百餘人,擄得車帳近千,馬蘭羌大部乃被迫向北方遁逃,進入故漢上郡境內。北宮純趁勢一直追殺到鬱郅縣故壘,安營紮寨,等待郭默的訊息。

郭默、董彪則率主力前抵泥水東岸,果不其然,就見面對已有安定兵設壘駐軍,遏阻住了渡口——原來焦嵩在數日前,便即調集大軍趕來封堵北地兵,但他自知西山難守,因而被迫放棄,只依泥水立陣。

郭默寫下一封書信,遣人過河去通傳焦嵩——我北地兵馬奉詔前來,貴軍還當速速讓開通路才是,或者……派人過來咱們商量一下如何協同進兵?

焦嵩回報道:“盧水胡之事,我已請求南陽大王率軍來援,東西夾擊之,頗有勝算,無須勞煩貴郡兵馬——還請儘快退出安定去吧。”

這本在意料之中,郭默便即回書,言辭懇切,說既奉朝命,我等又豈敢不接敵便退啊?還請貴軍讓開通路,允我等渡過泥水。倘若臨戰無須我等時,我軍可為焦府尊護守郡治臨涇……

焦嵩接書,連連冷笑道:“圖窮匕見矣!”他不見蔣通回來,倒沒想到那小子會去投了郭默,只以為是怯懦而逃,或者路上出了什麼事兒,要麼……被竺恢給扣下了?於是再遣人去見竺恢,請他率新平兵北上,以撓北地兵之後,甚至於可趁機直取北地。然後也不再給郭默回覆了,就這麼悶聲不響,在泥水西岸堵著。

郭默等了一天,不見回覆,就此按照原計劃寫下第三封書信。這回言辭就要激烈得多了,說朝命三郡合兵,以攻盧水胡,汝既不放我等前去,便是抗旨違命,難道欲圖反叛嗎?若無叛意,便請即刻過河來商議討伐之事,否則休怪我辣手無情,被迫要先跟你見上一仗了!

他既然打算翻臉,焦嵩也不含糊,當即便將信使綁到泥水西岸,一刀砍下首級來,連屍身一起投入泥水的洶湧濁流之中。

焦嵩這一系列舉措,早在發兵之前,裴該與裴嶷、韋鴻等人便已有所預料,並且通報了郭默。郭默知道,焦嵩在四郡國守相之中最為驕橫無禮,他是斷不能容許北地兵入境的,此前的書信往來,不過是為火併站穩大義名分罷了。

就此急遣人送信給北宮純,說可以了,你可以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