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、四面之相(第2/2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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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璞來前就已經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了他認為裴該留下自己,三成是看中了自己的文采,剩下七成,還是把自己當個算命的……這可無法可想,誰讓自己學了道術,又到處去展示呢就此簡明扼要地回答說:“明公之相,貴不可言。”
裴該心裡話這還用你說?我都做到車騎大將軍、錄尚書事、大都督,幾為人臣頂峰了,即便轉眼就死,或者勢力瞬間崩潰,這會兒也肯定貴不可言“可備悉言之。”說著話還特意擺了擺姿勢,好讓郭璞瞧個清楚明白。
郭璞裝模作樣看了一會兒,拱手要求:“明公請起身……請轉身。”其實昨天跟劉隗來至裴府,郭景純早就已經抵近觀察過裴該的面相了,但我還想再瞧瞧您的背究竟怎樣。當然啦,即便還是那天的結論,只要一“背”,更為顯貴,他也是不敢輕易宣之於口的。
這話私底下跟別人說說還則罷了,怎敢對當事人明言啊?倘若裴該並無反意,會不會以為自己跟蒯徹似的,是想教唆他背晉哪?那還不當場下令把自己拖出去砍了?即便裴該有反意,終究形勢未到,就更應該趕緊封口,免生流言蜚語。
昔日主簿耿包密白袁紹,說:“赤德衰盡,袁為黃胤,宜順天意,以從民心。”袁紹若是全無篡意,就該當即斥退甚至殺戮耿包,但他沒這麼做,反而把耿包之言遍示群僚,以聽取意見,結果大家夥兒都說此人妖言惑眾,理當正法。袁紹知道時機未到,人心不附,只好把耿包給宰了。
這是前車之鑑啊,郭景純哪敢傻乎乎地步耿包的後塵?
於是仔細觀察裴該的背影,恍恍惚惚,影影綽綽,貌似自己那天並沒有瞧錯,但這話絕對不能夠明說。因而他裝模作樣沉吟少頃,對裴該說:“明公適才坐北而向南,堂外天光普照,面無蔭翳,乃成功之相。再起身而向西,光明在左,蔭翳於右,示用武也;折而北向,不見其面,不敢多言;轉而向東,光明在右,蔭翳於左,示文德也。”
裴該心說有理啊,我方用兵於西,而對於東方的祖逖勢力,則要結交之、羈縻之,純以文德為治。但是臉朝北的時候究竟又如何呢?“卿可來北,觀我面相。”說著話,再次背對郭璞。
郭璞瞧著裴該的背影,心裡就多少有點兒哆嗦,趕緊繞至北側,裝模作樣細細一看,回答道:“明公面黑,乃生威武之意,豈非胡寇殄滅之相乎?”
裴該心說這就純粹是片兒湯話了,不過如今君臣之份已定,郭璞又是初來乍到,估計真瞧出什麼不好來,他也不敢隨便開口。當即微微而笑,轉身坐下,郭璞也趕緊繞將回來,側向陪侍。裴該囑咐他:“景純,所謂‘忠言逆耳’,卿日後若有所見,若有所思,可直陳不諱,不必專言好事,以悅我心。”郭璞趕緊拱手:“臣當牢記明公之言。”
裴該說好吧,那咱們就再來探討一下江東的問題,你在建康都給誰瞧過相哪,結論如何啊……
三日之後,長安朝廷連發多份詔旨。首先是責備南陽王司馬保不修德政,不從王命,要他趕緊到長安來陛見,跟天子駕前解釋個清楚;其次命諸王歸藩主要是指身在建康的西陽、南頓等四王並徙封琅琊王司馬睿為丹陽王,拜為太宰,徙封東海王司馬裒為吳興王;第三,徵召周嵩、周謨、賀隰、紀友、王舒、王擂等人赴長安任官。
使者兩道而出,西行的只是一名普通尚書郎,南行的職責較重,則委派以尚書梁允。此外,詔徵身在河南的荀邃、鄧攸入朝,補任為尚書。
鄧攸字伯道,平陽襄陵人,曾任河東太守也算裴該半拉老鄉還參過吳王司馬晏、東海王司馬越、新蔡王司馬騰幕。這人在“永嘉之亂”中的經歷,與裴該差相彷彿,也是曾為石勒所虜,被迫歸降不過據說石勒原本是想要殺他的,他在入帳之前,發現門吏乃是舊識,就索要紙筆,寫下了訣別之文,門吏呈文於石勒,石勒賞識鄧攸的文采,於是赦免之,置於幕下……
當然啦,這是《晉書》的記載,鄧攸本人則對此段經歷諱莫如深,不跟裴該似的,到處去宣揚乃至於炫耀。然而裴該對這種說法卻深不以為然石勒我還不知道嗎?他認識字嗎就欣賞某人的文采?扯什麼淡哪!
總之,鄧攸歸附石勒,被任命為參軍,還與張賓比鄰而居,深得張賓的敬重。可是鄧伯道並非真心降伏,後來得著個機會,就用牛馬馱著妻兒,逃出了胡營,往依滎陽李矩李世回。
對此裴該也不怎麼相信。要知道石勒和張賓是多敏的人哪,再巧妙的計謀只能對他們用一回,第二回必然無效,那麼若真有鄧攸逃亡在先,自己哪還有機會步其後塵呢?他本人起初在寧平城被俘之時,渾渾噩噩,還沒想那麼多,等到在胡營中暫且安頓下來了,才回憶起還有鄧攸這一出呢……以問張賓,張孟孫不知為何,不願多談。裴該心說若早想起這事兒來,我都不敢詐降,可是已然如此了,即便拼死也得試著逃一回吧。
其實若非憶起此事,他當初在胡營中便不會那麼苦心積慮,謀劃過深,如今回想起來,除了假裝愛書成痴外,很多小花巧其實都對大局無用,倘若寫成,純屬枝節衍文,算水。
拉回來說,等到鄧攸投奔李矩之後,事蹟就比較清晰了。據說他在滎陽三年,荀組和司馬鄴多次徵召,李矩都不肯放他離去,最後他故伎重施,偷偷落跑,往投荀組,李矩惱怒之下,又多扣了他家眷好幾年。
東晉建立後,鄧攸因與刁協、周交好而得到司馬睿的重用,最高做到侍中、尚書左僕射也算東晉初興的一位名臣了。
在這條時間線上,祖逖入河南後,也向李矩索要鄧攸,這回李世回不敢不鬆手了祖逖跟荀組、司馬鄴不同,如今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鄧攸遂得參祖士稚幕。上回祖逖來時也跟裴該提起過,鄧伯道才堪大用啊,裴該因此就既然如此,那你給我拿過來啵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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