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隗胸有成竹地回答說:“裴公前使祖公等召僑客北還,今可再用此計,以朝命徵召江東俊彥。如是,則弱江南大族之力,且重朝廷之威也。”

裴該聞言頷首:“此計甚好,然而……王茂弘、王處仲必不肯應召吧?”

劉隗說那是當然的“裴公請求其次。”

裴該說其次麼……“南渡顯族,除王氏外,無過周伯仁、諸葛道明;江東土著,‘五俊’為良卿以為如何?”

劉隗搖搖頭,回覆說:“周伯仁本無宦意,必不應召,此外……末吏以為,僑客中琅琊人,及土著之‘五俊’,多數不應。”

南渡僑客除了琅琊王氏那哥兒幾個之外,家世最高,影響力也大的,便只有週週伯仁和諸葛恢諸葛道明瞭;而江東土著的領袖,人稱“五俊”,就是顧榮、賀循、紀瞻、閔鴻,以及薛兼其中顧榮、閔鴻已歿。裴該說我想徵召這幾個人入朝做官,但劉大連卻搖頭表示:沒用的,他們不會來。

隨即詳細加以解釋。首先是汝南周,他本人好酒放誕,本身就沒什麼做官的意願,司馬睿和王導靠著老交情,好說歹說,才把他扯給出山來,基本上等同於木偶。那如今他已然在江東呆安穩了,還怎麼可能返回中原來呢?其次諸葛恢,本人雖然官位不高,才是個江寧令,但他代表著琅琊名門諸葛家。只是,琅琊人你就別想啊,既為司馬睿舊臣,又是王導同鄉,仗著這層關係,在江東必得重用,又何必要北歸與群賢一爭短長呢?

終究琅琊諸葛氏在中原也僅僅是二流家族而已。

“且諸葛道明名為北人,實南人也……”

諸葛恢的祖父是曹魏司空諸葛誕,後來據淮南而反司馬,兵敗被殺,其子諸葛靚逃往東吳,官至右將軍。諸葛恢就是諸葛靚的兒子,打小在江東長大,他對江南的感情可比對中原要深厚得多了,怎麼可能返歸北方來呢?

至於賀、紀、薛等土著領袖,司馬睿一過江就著意拉攏,且彼等產業都在江南,估計也是不肯北來的。

裴該聞言,怫然不悅道:“似此盡屬空談,若再次之,其誰可用?”就前面提到那幾個,我也是看重他們的名望,至於能力,壓根兒不入本人法眼,要是連他們都無法拉攏,再次一等的還能有誰啊?

劉隗笑笑:“裴公豈不聞‘狡兔三窟’麼?”

世家為了保障家門的存續,在亂世中往往習慣於多方下注,想當年琅琊諸葛氏一家而仕三國,後來王衍把幾個族兄弟分派出去,不都是出於這種考慮嗎?既然如此“乃可召其兄弟、子侄輩入朝。周伯仁有弟嵩、謨,諸葛道明長子已冠;賀彥先有子隰;紀思遠有孫友;薛令長有子可並召之,多數應命。”

裴該捻鬚沉吟,心說哦,紀友、賀隰那倆傢伙,我還跟他們一起踏玩過覆舟山,有過幾次交往咧……

就聽劉隗繼續說道:“且王氏門中,未必便無人應召。”

琅琊王氏南渡後,有王導、王敦這兩根大柱子撐著,子弟多任顯職,但終究蘿蔔多而坑兒少,沒能搶到好位子,或者只得虛銜的,卻也不在少數。劉隗對江東的人事很熟悉,當即一一指點說明:“王處明(王舒)唯幕掾而已;王成棟(王擂)沉淪下僚;王子玉(王兗)忠不見用;即王悅(王導子)、王應(王含子)等,皆可試召……”

裴該當即揮揮手,把從弟裴通召喚過來,和劉隗三人並頭商議,草擬了一份名單,打算以朝臣多闕之名,下詔徵他們到長安來做官。大致說完此事之後,裴該突然間似笑非笑地望著劉隗,問他:“然而,又當如何酬答卿與刁玄亮?”

劉隗本為丞相司直,如今丞相不在了,改任太宰了,太宰沒有再置司直的道理啊,該給你個什麼官做呢?“卿其屬意丹陽相否?”

劉隗搖搖頭,說:“丹陽內史權重,我若為之,或刁玄亮為之,皆如置於火上,必為王氏燔烤。但歸之後,當求太宰長史、祭酒等職,不勞朝廷下賜。”諸公屬官,多為自闢,就不必要朝廷再指定啦。

裴該正色說道:“大連,亂世之中,手中無兵,必為魚肉。今王處仲肆意江上,手握江東最重之外軍,卿若不能守丹陽,又如何與之相拮抗啊?”

劉隗請求說:“請任周士達荊州刺史,可制王處仲。”

周訪周士達此前剿滅杜之亂,王敦原本答應讓他做荊州刺史,可又臨時變卦,就跟原來歷史上對待陶侃一般,想把功臣轟到廣州去。可惜周訪沒有陶侃那麼好脾氣,留駐襄陽,堅決不去,王敦被迫親筆寫信去解釋,還送給他玉環、玉碗致歉。周訪當場就把這些玉器給摔碎了,恨聲道:“吾豈賈豎,可以寶物取悅乎!”

所以劉隗說若是以朝廷之命,讓周訪名正言地順統治荊州,就等於在王敦身後埋下了一柄利劍。

裴該沉吟少頃,心說:這主意好是好,可問題是……你就不象我,能夠預先知道周訪壽不久矣!

&n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