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要也是梁懃在武都縣中,對於仇池氐的壓迫過於深重,這一則出自他的私心,另方面仇池氐和宕昌羌本有宿怨,那不趁此機會報仇,更待何時啊?他本人收拾氐人發三分力,下至小吏,就能出到五分力,再至陸續遷來佔地的羌人,那就能夠出到十足十啦。

本來楊氏滅族不久,氐中豪酋也多為晉人和羌人所殺,群氐氣沮且無首,只能忍氣吞聲,苦捱時日。可巧這回南征漢中,梁懃不但自己走了,還帶上了兩千羌軍,於是諸氐得此機會,暗中串聯,等計算大軍已入敵境,便即洶湧而起。

——當然啦,他們沒能算到,無論梁懃還是熊悌之,行軍速度都極其的迂緩。倘若晚數日再反,估計老熊絕不敢輕易地敵前回師。

叛氐裡應外合,瞬間便打破了武都縣城,將城中無論晉、羌,盡數殺卻,然後又東向而攻下辯。四鄉氐人越聚越多,將近萬眾,將下辯城團團包圍起來。

下辯城內只有武都郡守,以及“武林營”副督、司馬等統領著不足一千守軍,而且多數是新募未久,還沒來得及送長安去整訓的——終究裴該要求各地新募兵卒都先整訓一道,說起來簡單,計算路程和花費,其實不怎麼現實,若非緊要地區,只得暫緩執行——不敢出戰,只能動員青壯,登城死守。

熊悌之匆匆率軍回救,北歸的行軍速度比南下快了一倍還不止,短短三日,便至城下。老熊也是真急了,武都氐亂,攻城陷邑,自己身為鎮守大將,必須擔負起主要責任來,暫且不論,這我數月來辛苦蒐集的錢財寶貨,以及十多名侍妾,可全都在下辯城裡啊!

老熊也不是沒有勇氣的,雖然近年來壯志磋磨,頗有就此止步之意,可若是誰想把他艱難奮鬥所得全都擄去,一朝打回解放前,那他也斷然不肯干休,必要跟人拼命。於是不管不顧,便即揮師直取叛氐。

然而“武林營”雖是晉軍精銳,終究十數日山地行軍,人皆疲乏,馬也掉膘,驟遇三倍於己的叛氐,難免將無鬥心,卒有懼色。叛氐知道若為晉軍所敗,己族恐無孑遺,因此人人拼死,竟被他們沖垮了晉軍前陣,直向熊悌之當面殺來。

激戰之中,一支流矢飛來,老熊不及躲避,正中肚腹,並且穿鎧而入。他不禁大叫一聲,跌落馬下,晉軍因此氣奪,導致全線崩潰。

後退二十里,軍將們重整隊伍,軍醫這才來得及聚攏過來,探看主將傷勢。他們以利刃割開衣甲,做好了各種準備工作,然後戰戰兢兢地拔出了那支羽箭——原本怕是會大量出血,必須及時封堵的,誰想到竟然……只有幾道血痕?

原來是老熊腹部脂肪太厚,這支箭雖然破皮入肉,卻並沒能夠穿透脂肪層……

知道自己不但內臟沒有受創,就連血都沒怎麼流,原本躺在擔架上呻吟喘息,彷彿隨時都會斃命的老熊,瞬間就坐起來了。隨即環視左右,低聲道:“我這是欺敵之計也,要叛賊以為我已死了,乃可不裝置……”

於是裹創而起,點選了三百銳卒,讓他們好生歇息,等到天黑時分,去夜襲下辯城下的叛氐。叛氐果然不設訪——其實都是臨時嘯聚而來,並無統一指揮,想要設防也沒人統籌——加上根本不習慣夜戰,就此被晉軍一舉而破。

隨即熊悌之進入下辯城,安撫百姓,繼而揮師殺向武都縣。直到這個時候,梁懃才領著羌兵趕回來——老熊瞧在那些財貨、氐女的面上,臨回師前派人通知了一聲梁懃,否則他很可能就回不來啦。

晉軍圍攻武都三日,便將城池攻破,將城內氐眾斬殺一空。隨即熊悌之便分派兵馬,在武都縣內展開了拉網式大搜捕——舉凡戎人,不論男女老幼,皆上繩索,有敢拘捕的,即刻斬殺不赦。

——這還是有郭默在北地殺彭盧,遭到裴該呵斥的前車之鑑在,否則怕是沒有捕,而只有殺了。

前後斬殺仇池氐人將近萬眾,捕得兩萬掛零,其中也混雜了不少才剛遷過來的羌人。梁懃跑去向熊悌之索要自家族屬,熊悌之正恨著他呢——要不是你治理無方,氐眾如何會反啊?害得連我都中了一箭,險險喪命——愛搭不理地回覆道:“都是戎族,如何分得出來?”

梁懃說看服色就能分辨啊,熊悌之道:“都非我晉衣冠,戴羽裹皮,有何分別?”梁懃又說聽語言也能分辨啊,熊悌之道:“禽獸之語,誰耐煩去聽!”

梁懃無奈之下,只得再備厚禮,贖回來大多數的羌人。這趟他的損失可太大了,不但武都縣內產業多遭氐人搶掠,而且還得額外掏出一筆費用來央告老熊;更要命的是,氐人皆被老熊所捕,他想從氐人身上找補回損失來,都得不著機會……

熊悌之幾乎捕盡武都縣內仇池氐,卻不知道該當如何處置才好,乃問張節,說:“掘個坑都埋了,最為省事,偏偏大都督懷仁心,即西戎亦不讓多殺……”

張節道:“大司馬是為安撫西戎。隴上氐部正多,若將我等族滅仇池之事宣揚出去,難免兔死狐悲,或起反意……即羌人乃至別部雜胡,亦未必樂於見此。我方出城觀看俘氐,泰半老幼婦孺,乃可將婦人皆配士卒與郡內晉人,將老**與太守安置——彼如何處,不關我等事也。”

於是一腳把皮球踢給了郡守,郡守也感頭大,最終只得找些貧瘠土地,安置這些氐人老幼——其實是任憑他們自生自滅罷了。

如此一來,“仇池氐”就徹底成為了歷史名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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