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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說劉粲在“薛強壁”聽聞噩耗,雖欲不信,卻又不敢做把頭埋在沙子裡的鴕鳥,加上自忖薛寧態度堅決,八成難過,於是便急急轉向,仍舊挾持著薛濤、裴碩,一口氣跑進了聞喜縣。

他遣李景年快馬馳往平陽,去打探訊息,自己整頓敗軍,於縣中只呆了一個晚上,便也匆匆啟程,北向平陽。可是才剛走到臨汾以北,突然李景年帶著靳準跑回來稟報,說劉曜已然進入平陽了!

劉粲又驚又怒,斥喝靳準道:“我將留守重任,託付於汝,今失平陽,汝還有何面目歸來見孤?!”靳准伏在地上連連磕頭,並且解釋說,不是我守城不力,遂為劉曜所乘,乃是朝中重臣做了逆賊的內應哪!

——具體是誰幹的,他也還沒能搞明白。

劉粲幾乎咬斷門齒,當場就要揮師入都,去與劉曜廝殺。靳準等人好不容易才把他給扯住了,都說如今大軍初敗,毫無戰力,還怎麼可能與劉曜相爭啊——“殿下不如暫駐臨汾、絳邑,待重振軍勢後,才可還朝除奸!”

劉粲無奈,只得止軍不前。他匆忙派遣使者還朝,去向劉聰謝罪——主要目的,當然是向老爹通報,你兒子我可還活著哪。

但是幾番遣使,都被劉曜暗中截殺。因為劉曜初執國政,人心未定,當此緊要關頭,他可不敢讓劉聰等人知道,劉粲尚且在生。一直等到數日後,喬泰、王騰等將陸續逃至劉粲軍中,隨即喬泰自告奮勇,率一部兵馬北歸,去晉謁劉聰。

既然他帶著不少兵,劉曜就不方便邀劫啦,且以喬泰的名位,劉曜也不敢妄施毒手——一旦訊息洩露,自己的名望必然受損,劉聰也就有藉口跟自己翻臉了。

喬泰順利抵達平陽,這才得以將河西戰敗的經過,以及劉粲、劉驥兄弟僥倖生還的訊息,稟報給了胡漢君臣知曉——當然啦,關於戰事過程,多少做了一些粉飾,彷彿非戰之過,純屬蒼天不佑。劉聰破天荒的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喝醉了,竟然臨朝聽政,聽罷其語,不禁勃然大怒,連拍桌案道:“孺子不知兵,焉有將二十萬眾而獨圍一城的道理啊?!”

隨即頒詔,要劉粲速歸平陽,親身前來謝罪。

喬泰急忙奏稟說:“晉人既入河東,或將北上以犯平陽,是故皇太子殿下駐軍臨汾、絳邑之間,築壘守備,不敢驟歸。臣行前,殿下即執臣手,垂泣道:‘我經此大敗,安有面目還朝,復見君父?今當於此地以待晉寇,即死,不使晉寇兵臨平陽,危害國家也。卿可歸奏天子,我若戰死,乃請別擇儲君——河間王(指劉聰次子劉易)聰明年長,可付後任;倘若臣能挫敗晉寇,稍贖罪愆,然後返歸平陽,向君父請罪不遲。’”

這一番話是劉粲兄弟、君臣之間,商量了很久之後得出的結果。眾人都說殿下您可不能輕率地返回平陽去,如今劉曜執政,則殿下若歸平陽,無異於羊入虎口,恐怕性命難全啊。咱們暫時屯紮在都外,對於劉曜也是一個制約,則其必不敢肆意妄行,更不敢謀害天子了……

可是就怕天子受了劉曜的挾持,會下詔命殿下還朝,那就必須得如此這般說法……這段話雖短,卻包含了兩重含義:其一,我信不過劉曜,自然是不會輕易還朝的,因而藉口阻擋晉人的進攻,暫駐都外;其二,我仍然是國家儲君,還請天子與雍王都不要忘記——既雲“我若戰死,乃請別擇儲君”,言下之意,當然是說我只要還活著,那這位子就誰都別想搖動!

國家易儲,本為大事,哪怕天子都很難一言而決。但若劉聰真跟劉曜是一條心,或者堅持下詔,命劉粲還朝,或者乾脆我這就剝奪你皇太子的位置,別擇賢兒,可以先在群臣面前表這麼一個態度。當然啦,兒子和從兄弟相比,劉聰更傾向於哪個,根本無須動問……

故此劉聰在聽了喬泰轉述的劉粲之語後,表面上仍然是氣哼哼的,把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罵了個狗血淋頭,卻最終不但允准了劉粲暫不歸朝的請求,且也不提易儲之事,甚至於連劉粲“大丞相”的名號都不肯剝奪。

劉曜因此難免鬱悶,下朝之後,暗與劉均商議,說:“惜乎,劉粲不死!

“倘若天下果然對劉粲失望,且有與我戮力同心,重振國勢之意,即便暫不廢劉粲皇太子之位,亦當將丞相之命,轉授他人。我倒不似劉粲,有獨執二臺(尚書檯和單于臺)的野心,然而今上子嗣正多,半在平陽,乃可擇河間等諸王為丞相。如今這般舉措,分明欲以劉粲制約於我,則國家等若兩分,可該如何是好啊?”

劉均安慰他:“明公不必恨惱,此亦意料中事也,天子本乃不得已而納明公,豈有真心?然而,若別置大丞相,則必分明公權柄,反與明公為不利。今劉粲雖為丞相,卻屯兵於外,不能干涉朝政,乃可使崔懿之主尚書,懿之素信明公,則明公無丞相之名,卻有丞相之實,二臺獨執,還何懼劉粲啊?

“劉粲雖在臨汾、絳邑之間,然而喪敗之師,豈能遽整?近日散卒自河上絡繹來歸者,日近千數,則劉粲等聚兵亦最多三萬,勢單力薄,且若斷其糧秣,又何足為患啊?

“臣今為明公籌劃三策:其一,內收氐、羌之心,編其勇壯以實禁軍,徐徐排斥今上諸子,使不得掌兵;外和石氏,晉石勒趙王、石虎晉陽郡公,以為應援;且留喬泰等不遣,徐徐動搖其志,可使劉粲更弱。

“其二,曩昔劉粲在時,天子終日沉醉,不理國事,則粲名為儲君,實同監國;然今明公執政,天子反倒卻歌舞、遠美色、避旨酒,似有振作之意,實欲掣肘明公也。乃可多進美色,重使天子沉醉,才方便明公展布。

“其三,我料裴該雖勝,軍亦疲憊,未必急向平陽。若其來,乃可假其手以殺劉粲;若其不來,則待劉粲稍稍積聚後,便命其南下收復河東諸縣,以晉人之力,更挫其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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