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文鴦無計可施,只是反覆規勸,阿兄你切不可聽信孔萇之言,再欲謀害大司空。段匹磾搖著頭,不加理會,果然命人前往潞縣,去請劉琨過來,商議軍事。

其實劉琨在潞縣,也接到了孔萇的來信,孔萇表示,盧諶如今在我手中,劉公只要與我前後夾攻,擊敗了段匹磾,我不但將釋放盧諶,還會把薊縣交還給劉公——“我本受命,北擾薊縣,以迫使段匹磾回軍,為救段末柸也。今末柸既敗,留薊無益,則只須擊敗段匹磾,使不為我范陽之害,自當率兵暫歸。且候將來,再與劉公會獵疆場。”

崔悅當即指出:“此離間之計也!”溫嶠也說:“聞聽段叔軍亦為所俘,想來羯賊必有相似書信,送往段公軍中,欲我自相猜忌,甚至於自相攻伐,彼乃可從中取利!”

劉琨當即下令,亂棍將使者打出城去。然而時候不長,就從段匹磾處馳來了使者,請劉琨至軍前一敘,共謀敗羯之策。

劉演道:“段匹磾必是中了孔萇之計,欲害叔父也,絕不可往!”

劉琨苦笑道:“我自然明白,然而……段匹磾兄弟情深,乃中羯賊之計,也在情理之中,不必苛責。彼既相召,我若不往,其曲在我,彼若因此而回師來攻潞縣,又如何是好啊?”

溫嶠慨嘆道:“兩家嫌隙既生,勢難合力了……誠如明公所言,潞縣城小而卑,難以護守,理當急尋退路才是……”

就此提出建議,說咱們目下還有三個去處——

“上策,軍行而東,沿海而下,至厭次與邵嗣祖相合,背倚兗、徐,進退有據……”這正是裴該讓盧志父帶過來的想法,溫泰真這幾日反覆籌思,確實這是一條最為安全、穩妥的道路。

然而劉琨卻連連搖頭,只是問:“尚有二策為何?”

溫嶠暗歎一聲,便道:“中策,仍然東進,經徐無而向平州。今段秀鎮守徐無,想來不會阻撓我軍;而平州崔毖,雖為王浚餘孽,據傳與王浚亦不甚相合,且自王浚敗亡後,即絕朝廷訊息。明公誠能兵向遼東,招撫崔毖,尚可於北地立足;倘若崔毖不肯聽命,我亦可遍召各郡守相,戰而奪之——終究崔毖軍弱,是非羯賊可比。平州雖偏遠,戶口亦有數萬,但憑險自保,徐徐積聚,異日再謀歸幽並,也有機會。”

“下策為何?”

“下策則是北走,往依慕容鮮卑。此前段末柸召慕容、宇文來助,宇文欣然領命,而慕容不動,聽聞慕容廆善待晉之流人,為之立郡,一用晉政,且仍自命晉之鎮軍將軍,則其歸化之心明矣。誠能與慕容合兵,乃可與段氏相拮抗。”

劉琨搖頭道:“夷狄難以義伏,我此前以至誠相待,不過冀僥倖於萬一罷了,但經拓跋、段氏兩事,可知此謀難成。況且我以朝廷三公之貴,往依遼西公尚有可說,慕容廆不過一鎮軍將軍,且非朝命,若與相合,權柄卻不在我,豈不要為天下人所恥笑麼?塞外不可去也!”

於是定策,咱們只有繼續朝東跑,到遼東去找崔毖。

溫嶠就此而再獻建言:“雖然不往依慕容鮮卑,但亦可倚之為援。明公可假朝命而署其官職,召其兵來,共入平州。”

劉琨點頭道:“卿言有理。既然如此,有勞泰真再往慕容部一行。”於是即以晉朝大司空的名義,暫署慕容廆為龍驤將軍、都督遼左雜夷流人諸軍事、大單于,封昌黎縣公,命溫嶠帶著制書,前往北方去聯絡。

溫嶠退出來之後,正在收拾行李,門上來報,盧志父求見。溫泰真出門相迎,寒暄過後,盧志父就說啦,我此來本為救援大司空,既然大司空已經脫離桎梏了,而且不打算南下冀、青,那我再待著也沒什麼意思,自當返歸覆命——“特來向溫君辭行。”

溫嶠拉著盧志父的手,說:“大司空得脫厄難,盧君出力甚多。盧君多智,倘肯留下,與我一併善輔大司空,必能重振我晉於北方之聲勢,與羯賊相抗衡也——我當於大司空面前,引薦盧君。”

盧志父微微一笑,說:“我既得大司馬器重,豈能轉投他人?且君亦曾向洛陽、長安,則在君看來,大司馬、大司空,何者為良,可以扭轉乾坤哪?”

溫嶠沉吟不語。

盧志父輕輕抽出自己的手,然後深深一揖,道:“溫君與人有親,自當善輔,不相離棄;我與大司空素無瓜葛,自乃無益相留——告辭了。”

劉琨就此召集部屬,連同潞縣附近的晉人百姓,一併帶上,迤邐向東方而行。段匹磾得報,急遣段文鴦率軍去追,卻被崔悅斷後,義正辭嚴地責備段氏,段文鴦羞慚而退。段匹磾逮不著劉琨,只得轉過頭來,再與孔萇對峙,尋機破敵。

孔萇聞訊,重新提出條件,說你既然拿不住劉琨,那麼不如用段秀來交換段叔軍——“若有段秀為質,可以重申兩家之好,趙公亦必不會虧待令弟。且待段秀至,我便釋放段叔軍,並退出薊城,交還給貴家。”

其實段秀和段叔軍不都是段匹磾的親兄弟嗎?用誰做人質不都一樣嗎?孔萇之所以提出這種莫名其妙的條件來,緣由其實很簡單——此乃緩兵之計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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