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、脫身(第1/2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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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陣前救下劉演的,乃是段氏鮮卑的猛將段文鴦。
段文鴦原本與段匹磾一起列於陣後,初見晉人為宇文部騎兵所敗,便欲馳出救援。段匹磾喝止他道:“所敗者晉人也,何必急救?且由得晉人消耗了宇文的勇力,我兄弟到那時再出戰,也不為遲啊。”
段文鴦毫不客氣地朝乃兄瞪眼,呵斥道:“阿兄說哪裡話來?我不知什麼鮮卑、晉人之別,戰陣之上,唯知敵我!今前鋒遇挫,若不往救,必然牽連後軍。且即便宇文部強弩之末,其後尚有末柸主力,我今若不往救晉人,將來直面末柸,晉人焉肯出力相助啊?!”
不聽將令,即率部曲前出援護。正趕上晉師絕地反擊,挫敗了宇文部騎兵,但隨即被段末柸親身殺入陣中,幾乎取了劉演的性命。段文鴦急往救援劉演,堪堪敵住段末柸,並且喝罵道:“逆賊,但有某在,必不容汝肆意妄為!”
段末柸冷哼一聲:“正要與汝較量。”
段末柸和段文鴦,若論起武力來,只在伯仲之間。不過以往段匹磾四兄弟為兩代大單于之子或兄弟,顯貴無比,遇戰並不必太過出力,不如段末柸支族庶流,勢單力孤,想要往上爬全靠陣前奮戰,勇名反比段文鴦為盛。當下二將在各自部曲護衛下,馬打盤旋,鏖戰不休,一連十數合都難分出強弱來。
段匹磾唯恐三弟有失,急忙率領大軍前出應援;劉演逃得殘生後,也重新聚攏晉人,與鮮卑兵並肩作戰。尤其段秀得溫嶠授計,遣人於陣中大呼道:“朝廷欽封遼西公、大單于在此,末柸弒主篡僭之輩,有敢附逆者,滿門婦孺皆斬!”敵陣因此而略略鬆動起來。
終究段末柸得位不正,段匹磾如今倒是堂堂之陣、正正之旗——不象原本歷史上,建康小朝廷對於段氏之爭,只會作壁上觀,也不承認段末柸,也不封賜段匹磾,就這樣還期望段氏能夠幫忙著牽制石勒呢——段氏本族,以及依附各部,多數都心懷猶疑,不肯為段末柸出死力。倘非如此,其實僅論本族兵馬,而不加上晉人的話,段末柸兵力比段匹磾要略強一些,又何必要去向宇文、慕容割地求援呢?
這場仗從午前一直廝殺到黃昏時分,段末柸終不能敵,被迫勒兵而走,退進了無終城內。段匹磾逼城下寨,隨即吩咐劉琨給劉演下令:“鮮卑兵不擅攻堅,明日破城之事,還當有勞始仁了。”
劉演接到指令,真是欲哭無淚啊。今日之戰,晉軍折損甚眾,要不是為救劉琨,哀兵奮鬥,估計早就已經全面崩潰了,而且劉演四個兄弟裡面,連折二人——劉啟、劉述。劉演心說我哪兒還有力量往攻無終城啊……
急請溫嶠、崔悅到來,問他們:“卿等欲將我晉好男兒,盡數埋骨此城之下麼?我軍若全滅,段匹磾尚能容大司空存活不成麼?”
溫嶠回答道:“無妨,我當親往謁見遼西公,如此這般,對其言說。”
轉身便前往主寨,求見段匹磾,見面之後先說:“無終雖小,末柸殘軍尚多,則欲克此城,即便始仁將軍慣能攻堅,也非十日半月便能奏效。倘若我軍在此遷延日久,恐怕羯奴趁機來擾薊城,段公若退兵保薊,今日之功,俱化流水……還望三思啊。”
段匹磾皺眉問道:“泰真此言何意啊?難道要我鮮卑與汝等併力攻城不成麼?”
溫嶠笑著搖搖頭:“但聞此語,段公果不擅攻堅也。”伸手朝無終方向一指:“欲克此城,先須伐木以造兵器,或以雲梯助登,或以撞車破門,起碼六七日,非徒恃人眾,便可縮短攻城日期的。故此,愚意城不必攻,可誘使段末柸出城來戰,則如今日之勢,破之不難。”
段匹磾忙問:“泰真有何妙計啊?敢請教我。”
溫嶠便道:“城中叛軍雖眾,多不肯真心依附末柸,且彼等家眷,都在徐無。段公可留晉人在此,自率鮮卑兵繞城而過,假意去攻徐無,則末柸必開城往追。到時候於途中設下埋伏,一戰可擒末柸!”
段匹磾大喜,便即依計而行——他在無終城下休兵一日,然後拔寨東向。果然段末柸在城上見了,大驚失色,明明知道這是誘其出城之計,卻又不得不被段匹磾牽著鼻子走——一旦段匹磾兵臨徐無城下,很大可能性會有人與之暗通款曲,開城迎降啊;而徐無若失,諸將眷屬皆陷,我麾下就算有千軍萬馬,也會頃刻間奔散……
到時候就剩下本部六七百騎,哪怕我再如何驍勇善戰,還有能力迴天嗎?
急忙使宇文軍守城,自己率領鮮卑兵潛開北門,力求避過晉人的耳目,從後面急追段匹磾。
他倒確實躲過了晉軍的哨探,可是宇文部鮮卑同樣不擅守城,連樣子都裝不象,劉演百戰宿將,又哪有瞧不破的道理呢?便即作勢,欲攻城池。宇文殘兵不過數千,氣已為奪,不敢抵禦,竟然主動開啟北門,狼狽而逃了。劉演就這樣不費一兵一卒,輕鬆拿下了無終,正好休整士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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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段末柸東行不過五十里,迎面就撞見了段匹磾嚴陣相待,被迫揮師與戰。段文鴦身先士卒,直入敵陣,殺得叛軍人仰馬翻,眼看崩潰在即。段匹磾見此情狀,也便親率主力壓上,並且宣告軍中:“有能生擒或斬殺末柸者,賜馬牛各五千匹,並上奏朝廷,使為一郡之守!”
是不是真能逮著段末柸尚且難說,但末柸之敗,已經只是時間問題啦,是個人就能瞧得出來。因此隱藏在軍中的四名段叔軍的親信,就開始行動,欲圖刺殺劉琨。
原本計劃著在劉琨臨陣之時,神不知,鬼不覺,從側面數支冷箭射去,便能取了他的性命。可誰成想段匹磾擔心晉人在惡戰時來劫劉琨,始終把他拘留在大帳內,不放出外。於是那四名鮮卑刺客便即潛行歸寨,利用臉熟的優勢,將守帳的幾名段匹磾部曲全都悄無聲息地刺殺了,隨即入帳,來取劉琨性命。
進帳一瞧,劉琨不是一個人,他正在和人對坐相談——與談之人非他,乃是段匹磾的幼弟段秀。
段匹磾兄弟五人,刨去已故的長兄疾陸眷和他自己以外,段文鴦勇冠三軍,段叔軍能謀善斷,只有這個么弟段秀,什麼都能拿起來一點兒,還什麼都不精通。加上段秀為段務勿塵老來得子,年紀比幾位兄長都要小一大截,素來為父、兄所保愛,段匹磾生怕他在戰場上有所損傷,故此才留於帳內,使其監押劉琨。
是以刺客進得帳內,見此情狀不由得一愕。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,段秀瞧出不對來了,當即按刀而起,喝問道:“汝等不是我四兄家人麼?並無召喚,因何闖帳啊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