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八章、將軍因何發笑?(第2/2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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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橋本不牢固,照道理來說,昨夜晉胡雙方無數只腳縱橫踩踏,早就應該毀爛了……還幸虧劉粲既奪渡口,在河東立營,為了保障後路,遣兵將臨時伐木修補、加固過,才能夠支撐那麼長時間。可是昨日晚間,就已經有多處橋板被踩碎啦,一道四里多長的浮橋,若從空中俯瞰,就如同被野狗啃過似的,到處都是缺口——好在大多不寬,縱躍可過。如今這名騎士急來傳令,跑得實在急了一些,結果馬蹄落下,又將一塊橋板給踩裂了,坐騎長嘶一聲,腦袋朝下,一跟頭便即栽入了洶湧激流之中……
傳令兵身手還算敏捷,及時抓住橋索,堪堪逃得了性命。附近晉兵趕緊過來救護,然而才把這倒黴的傳令兵扯將上來,忽聽一聲裂帛般響動,南側的浮橋大索猛然間繃斷,連著附近十多塊橋板,一併拋入了黃河怒濤!
傳令兵伏在橋面上,扭頭後望,不禁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。橋上晉兵急忙拖起他來,一併朝東岸急奔——誰知道這橋還會不會再塌一段啊!岸上甄隨、陳安等人也不禁面面相覷——咱們這算是……跟西岸的聯絡斷絕了?
還是甄隨反應快,為了撫慰東岸將兵之心,他竟然仰天大笑起來:“哈哈哈哈~~”郭誦年紀雖輕,倒會湊趣,拱手問道:“甄將軍因何發笑啊?”
甄隨伸手朝河上一指:“倘若老爺過此橋時橋斷,豈不要翻覆入河,屍骨無存麼?”實話說甄老爺會水,問題他老家就根本沒有這麼寬厚的河,更沒有這麼湍急的水流啊——“可見老爺實得……”好在他並沒有太過得意忘形,一想不對,及時改口:“此乃上天護佑大都督,要使老爺來河東擒殺劉粲以獻首軍門哪!”
隨即笑對陳安:“我早說大都督有天命,汝還不信,今見此橋,豈非天意麼?”
陳安心說你別空口白牙汙衊好人,你啥時候說過大都督有天命來著?我若聞聽此言,又怎可能不加以附和,反倒說不信?正要解釋,還是郭誦久在洛陽,政治敏感性比較強一些,急忙糾正道:“甄將軍失言了,此是天命在我晉之兆也。”
說話的功夫,那名傳令兵也終於被兩名晉卒架過來了——沒辦法,他後怕,腿軟——甄隨便問:“大都督因何不使我等追敵?”傳令兵長吸一口氣,穩定一下情緒,這才拱手回覆道:“大都督有令,過河將兵嚴守渡口,以防胡寇反擊,是否追敵,再待後命。”
甄隨笑道:“胡寇皆已四散遁去,怎能還有反擊之力啊?大都督太過多慮了。”陳安道:“即便如此,追敵不可過遠,此亦兵法之要。且大都督既有命,我等豈敢不遵?”
甄隨說好——“如此,便委卿護守渡口,不得有失!”一扯郭誦,咱們還是趕緊殺奔蒲坂城去吧,以防胡將遁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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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夜之戰,主戰場還是在河西胡壘。對於擁擠在渡口的胡兵,由數名晉將指揮部眾,列陣圍困,長矛在前,步步緊逼。胡兵有那擠不上河橋的——絕大多數都是如此——被迫返身來鬥,卻被嚴陣以待的晉卒矛刺、箭射,紛紛斃命,其餘的多被逼入河中,翻覆起幾點浪花來,便即沒頂不見了。
最終大部胡卒被迫跪地求降,各營晉將都忙著捕捉俘虜,搜殺將領呢,一口氣跟著敗兵透過河橋,追殺至東岸去的,其實也就只有甄隨、陳安兩部而已——抑且不全。
其後清理戰場,點撿出胡兵屍體(包括重傷後被補刀的),不下七千之數,生俘兩萬有餘,估計逃歸河東的也就一兩萬眾,墮河而死的倒是大頭——河面上全都是浮屍,翻覆十數里,直至渭汭……
俘殺胡將也不在少,但胡軍主要將領卻大多落網,只從大帳餘燼裡拖出幾具焦黑的屍體來,據俘虜指稱,冠威將軍卜抽、安西將軍劉雅當在其中。
劉粲兄弟早半日便即遁往河東去了,喬泰、王騰等將則是拋棄部曲,登上渡口的十幾條小船,狼狽渡向東岸——是否能夠順利抵達河東,還是半道兒就翻了船,目前尚且不知。此乃情勢所迫,他們知道倘若登橋,九死一生,恐怕很大機率會被自己人給推搡落水……
此戰大獲全勝,但收尾工作也很繁瑣,尤其亂戰之中,不少胡兵趁著黑夜,從晉軍間隙中逸出,逃向關中平原,很可能會對地方治安造成惡劣影響——裴該急命“騏驥營”四出,搜殺河東敗胡。
再加上軍中糧秣已然不足,而繳獲胡軍之糧,不足萬斛,只能應急,難以久持。倘若繼續進擊,正如裴該前幾日自己所說的,那就必須從遙遠郡縣輸運,路途損耗實在太大了,成本過高,會影響到關中此後數年的積聚。因此他才急急傳令,命已然渡過河東的兵馬慎勿遠追,先控扼渡口再說。
隨即陶侃奉命,率舟船抵達河東,卸下來數百晉兵,助守渡口——因為橋斷了,緩急間難以修復,則河東兵馬已成孤軍,設有挫敗,反倒畫蛇添足啦。
陶侃甫登岸,陳安便來拜見。兩人這還是初次相見,陶士行好言撫慰一番,隨即便問:“甄將軍安在啊?”我聽說他跟你一起到河東來了,還步行跑在你的馬前,他怎麼不來見我呢?
陳安拱手道:“因有洛陽祖公遣郭誦等來擾河東,相援於我,據郭誦言,劉粲見在蒲坂,故甄將軍命其為嚮導,前往搜殺……”
陳安挺夠意思,還幫忙甄隨遮掩。其實郭誦也不能確定昨夜所見,後來逃入蒲坂的那兩員胡將中有劉粲在,但若說只是為了追兩個身份不明之人,就違抗軍令,事後甄隨必受責罰。陳安考慮到,我是跟甄隨一起到河東來的,他犯了錯,保不齊我也要負連帶責任——雖然誰都知道,除非大都督,否則誰也扯不住甄隨這匹烈馬——不如說劉粲見在蒲坂,則為了這麼大一個目標,相機行事,便屬情有可原了。
陶侃略略一皺眉頭,就問:“郭誦帶來多少兵馬?甄將軍又將去多少?蒲坂城高,恐怕不易攻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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