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東用石勒,西撫劉曜,北和鮮卑,南控大河,秣馬厲兵,再謀河南、關中。”

為此,不但加封石勒為趙公,還拜晉陽守將石虎為徵北將軍,封上黨縣公,同時遣使北上,去嘗試與拓跋鮮卑結盟。鬱律對此明面上的表態是:“我為晉之代王,終不背晉也。”私下卻暗示可在邊境互市——因為劉琨的敗逃,使得拓跋鮮卑很難再得到來自中原的物資供給,而他暫時又沒有必勝石虎的信心,那就只好跟胡漢商量著討要了。

由此可見,在局勢基本不變的前提下,拓跋鬱律不大可能再大規模揮師南下,且若局勢向胡、羯方向全方位偏轉,鬱律也有許盟甚至於向漢稱臣的可能。

北線既然暫時無憂,那就要嘗試對南方用兵了。劉粲本人是主張自河內渡河,直取洛陽,或者從河東南渡,爭取切斷河南與關中的聯絡的,認為唯此才是掏心之策。他說:“若司馬鄴在長安,所在遙遠,或不易取,天幸今歸洛陽,與我止一水之隔。若能再破洛陽,或擒或逐司馬鄴,則南人之氣必墮,皇漢復興可期!”

但是其弟濟南王、大將軍劉驥卻提出反對意見,拱手說道:“阿兄,今國中糧秣不足,各部人心不齊,不可奢望一戰而敗南軍,只能徐徐侵削之。曩日之所以能破洛陽,為彼重臣不和,司馬越、苟晞相爭,且其時趙公與王彌尚在河南,則即便無寧平城之勝,我圍洛陽,司馬越等亦不克來救。今則不同,祖逖奄有兗、豫,削平割據,裴該鎮守關中,出關而旬日可抵洛陽城下。則若我攻洛陽時,裴該來救,甚或王敦也自荊州北上,其勢危殆……”

劉粲擺手搖頭,說:“卿等尚以裴該為晉之純臣麼?我早便說過,彼歸晉主而留臺關中,是欲自王也。”

司隸校尉喬智明道:“其唯如此,方才可慮。倘若裴該擁晉主於長安,急受我攻,祖逖未必往救,而必請遷晉主,避之於洛。而今晉主還洛尚不足一歲,豈有還歸長安之理啊?則若洛陽懸危,裴該必不肯袖手旁觀。晉已下詔,使討司馬保,則司馬鄴敗,裴該不能在關中復立司馬保,司馬家餘人,聲望也皆不足,彼又豈肯失此大義旗幟,而成為天下之共敵呢?”

劉粲垂首不語。

劉驥續道:“臣弟以為,與其攻洛陽,不如試取關中。如攻洛陽,須請趙公發兵兗州,作為策應,但聞冀州大蝗,趙公未必便肯發兵,則是我獨當南軍,勝算渺茫。若攻關中,則可使雍王南下,以擊其側……”

劉粲問道:“若祖逖往援,又如何?”

劉驥答道:“可命趙公佯渡河,以牽制祖逖。今晉主在洛陽,祖逖又豈肯虛其都而率主力西救啊?若攻洛陽,則如臣弟此前所言,裴該斷無不救之理了。”

太師劉景也說:“今國家精銳,皆在平陽,河東、河內則塢堡縱橫,多晉人世家,只是暫且羈縻而已。則若攻洛陽,必由河東、河內,路途遙遠,倘若彼等晉豪驟起異心,恐怕會斷我運道。而若攻關中,自平陽西向二百里即可渡河,途程既近且安……”

大司徒劉勵趁機插嘴,說:“今歲料是平年,然臣預先計點,秋後所得未必豐盈,恐怕難支大軍久徵於外。是以臣贊同太師所言,與其遠向河南,不如近向關中。”

喬智明道:“晉主前有詔,討伐司馬保,則今歲秋後,裴該或將西征秦州……”劉粲微微頷首,喬智明得此鼓勵,就放心大膽地一口氣說下去:“若彼不徵秦州,則司馬保將再斷隴道,我若西渡,即涼州張氏也不能往救,敵勢必蹙;若其往徵秦州,我正好趁機攻取馮翊,馮翊下,一馬平川,可抵長安。”

劉粲沉吟道:“我本意攻洛陽,是欲召石勒率師來合,然而大將軍所言甚是,冀州大蝗,石勒或不肯來……”說著話,似有意似無意地從鼻孔裡輕輕哼了一聲——“然若攻長安,難道劉曜以喪敗之師,便敢奉命夾擊麼?”

喬智明笑道:“臣有一言,或有冒犯,殿下勿罪。”

劉粲道你放心大膽地說吧,我不怪罪。

喬智明便道:“殿下此前因勢所迫,封其雍王,則關中土地,本為雍王所有。今若殿下率師西渡,所得馮翊乃至長安,難道會拱手讓與雍王不成麼?他若肯來相合,尚有可說,若不肯來,正好罷雍王之封。如此情勢,雍王也必然明白,是不肯按兵作壁上觀的。”

太保朱紀也建議:“臣意可詔樓煩公(劉虎)南下,與雍王相合,先擊馮翊,而我趁勢渡河西進……”

劉粲在經過仔細考慮過後,最終還是接受了劉驥等人的建議,於是才剛入秋就開始核算收穫,分派物資,調動兵馬,打算渡河西進了。就此才有了彭夫護的侵擾安定,和劉虎的南下馮翊。

然而雙方的配合極其糟糕,一直要等彭夫護和劉虎全都撤了,劉粲才姍姍來遲。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?其實正如裴該所說:“百足之蟲,不死也僵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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