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該說你還犯什麼橫啊,趕緊回去包紮將養吧,轉頭吩咐王堂:“我仍命汝攻一日,必要取來陳安的首級!”

這時候陳安也勒束兵馬,退回了營壘,一進營門就氣急敗壞地喝問:“是誰放箭?因何放箭?”

王連哆哆嗦嗦地說是我下令的——“我見那甄隨來衝將軍,恐將軍有所閃失,故而下令放箭——且若能射殺甄隨,敵必喪膽,我軍便有勝算……”

陳安一口唾沫就朝王連臉上啐過去:“我說欲與甄隨當面較量,汝未曾聽到麼?如今既失信於人,又徹底惡了裴大司馬,還說什麼勝算?恐我等都將死於此處矣!”當即下令,別等人家再攻過來了,咱們還是趕緊撤吧!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陳安既退,裴該也不遠追,便即打造器械,來攻上邽城。他本來還嘗試用彭曉新制成的炸藥,埋於牆下,轟塌城壁的——雖說黑火藥燃燒效能不好,爆炸威力更差,但用來對付這年月的夯土牆,或許問題不大吧?正好趁這個肯定能贏的機會試上一試。誰想炸藥還沒埋好,城門便即大開,司馬保光著膀子,自縛出城請降。

這倒不是司馬保本人樂意的,問題陳安一退,城中軍民最後一點兒指望也徹底煙消雲散了,於是在辛明等人的煽動下,眾兵當即譁變,團團圍住王府,要司馬保趕緊投降——否則我們就砍下你腦袋去請降啦!張春率親信前來彈壓,瞬間就被亂兵衝散,他明白大勢已去,無可挽回,只好趕緊打包金銀財貨,攜帶家眷潛開城門,落荒而逃。

張春一逃,司馬保也只好徹底放棄了,這才開城迎降。

裴該命王堂、謝風、文朗等將各領精銳騎兵,追捕張春,自己則率軍入城,邁出了底定秦州的第一步。

張春跑得倒是很快,西躥南安郡,結果在半途之中,他的眷屬紛紛掉隊,部曲也皆卷財而逃,最終獨自一人,被中陶城外的羌人牧民所殺,拿他的腦袋換了兩升麥屑。購得其首的乃是一名涼州行商,旋即獻於裴該,裴該以二十匹蜀錦為酬——其利千倍。

裴該用檻車將司馬保押送洛陽,司馬鄴恨其入骨,便欲下令,推至西市大辟。梁芬、荀崧等重臣紛紛啟奏,以其父曾有大功於國,且最終死於王事,恩及子孫,免除司馬保一死,褫奪其名爵,囚禁於洛陽郊外。而且南陽王也不當絕嗣,乃命宗室子弟司馬瞻隔過司馬保去繼承司馬模的王位,但不使就封,唯於洛中護守家廟而已。

裴該在上邽休兵數日後,便留官吏組織民眾,破壞城外工事,墮低城壁堞樓,自己親率主力繼續西進,直至舊秦州州治冀縣,旋即便在冀縣分派兵馬,收取秦州各郡——甄隨箭傷未愈,所有沒他什麼事兒,只好幹看著,更是把陳安恨入了骨髓。

主要是三路兵馬:使謝風、李義率部東向隴城,討伐陳安;北宮純、王堂西進,取南安、隴西、金城;王澤、熊悌之南下,進討楊難敵。

西路軍打得最順暢,所過之處,城邑多降——本來司馬保實際能夠控制的地域就不廣,純粹靠著他相國、陝西大都督再加南陽王的頭銜,才能使秦州各郡勉強聽命,可是如今裴該齎朝命來伐,而司馬保又被擒了,那誰還敢執兵相向啊?

遵照裴該的吩咐,凡降者皆不罪,由跟隨大軍前往的遊遐、裴詵、裴𣈶、辛明、辛攀、盧志父等人善加安撫,並且核算田畝、點查府庫,屯積物資,以為將來之用。而若稍有抗拒之意——不管是城池還是塢堡——則一律發起猛攻,將之徹底踏平。

要知道秦州各郡雖然沒幾家排得上名的世家,庶族小地主的數量還是不少的,亂世中各據塢堡以自守,甚至於聯合成跨鄉連縣的較大的勢力。按照裴該的想法,這些人在御胡之時,可為援助,散佈境內,卻屬於不安定因素,最好盡數殄滅,也方便將其兼併的田畝和佃戶釋放出來。然而天下未定,胡、羯在東,他如今還沒有精力徹底革新舊制,也擔心壓逼過甚,會引發不必要的動亂。

要知道隴西晉戎作亂是有傳統的,在原本歷史上,劉曜入關,兼取平陽,其勢並不在石勒之下,就因為西方的亂事牽扯了他太多兵力和精力,才導致前趙為後趙所敗,並最終覆亡。裴該鑑此“後”車之覆,行事乃不敢太過操切。

因而汝若肯降,我便安固汝之產業,倘若有一絲一毫的抵抗之意,那說不得了,我不趁勝祭起屠刀來,既弱地方之勢,又起殺雞儆猴之效,要更待何時啊?

三郡戎人,事先已得遊遐透過聲氣,絕大多數也都遣兵來助王師,那些不肯來的,多數倒都是小勢力——因為勢小,所以當初遊遐就懶得去理他們。西路軍前後蹋破塢堡十數處、戎部也有十數,所獲士人和貴酋多數梟首,遷其家眷於雍州,至於佃戶和普通牧人,則就地設定民屯。

兵至南安北部,與涼州軍會師,隨即韓璞、張閬拋下部眾,跑到冀縣來謁見裴該。裴該好言撫慰,並且問:“張公可肯來長安與我一晤啊?”

韓璞聞言嚇了一跳,忙道:“涼州偏遠,路程迢遞,我家使君若遠行,非二三月不能抵達長安,誠恐州內不穩……雖然,大司馬之意,臣等自當歸報使君,由其定奪。”

那意思,我們說了不算,得張寔自己拿主意,但估計他是不會到長安去的,您可別報太大希望。

裴該笑道:“既然張公擔心路途遙遠,也罷,我當親至榆中,以候張公。張公父子兩代,忠勤王事,多次遣兵助守洛陽、長安,當世純臣,無以過之。該亦甚為仰望風采,乃欲與張公一晤也……”

.。手機版閱讀網址:m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