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、擦屁股(第2/2頁)
章節報錯
然而在甄隨看來,守兵計程車氣倒是因此而受到了重挫——肯定是本身素質就不高,不耐惡戰,從前又沒見過這種場面——因為砲車一發,城上守軍盡皆倒伏還則罷了,石落許久,也仍然不見他們抬起頭來……
於是翌日平明,重整佇列,下令砲車再朝城上猛轟數輪,同時就把兩具雲梯和一架撞車給推上去了——地方逼仄,實在排布不開太多攻具。“劫火中營”計程車卒個個奮勇,或緣梯而上,或護守撞車衝門,守兵只是稍稍抵禦了一番,便即四散而逃。
可是隨即在城門附近,官軍卻陷入了苦戰——周庸親率部曲百餘人結陣悍鬥,竟然支撐了足足兩頓飯的時間,才被大半殺卻,最後只有五六人被迫棄械而降。甄隨在城下聞報,急得團團亂轉,幾次三番想要親自上陣去搏殺,卻被裴開、莫懷忠、熊悌之等人死死地給扯住了。裴開甚至警告他說:“裴公有命,若甄將軍強要上陣,便請交出符印來,由某執掌!”
眼瞧著城中火光騰起,估計是周庸自知難以守備,下令焚燒文書、物資……燒文書其實無所謂,但若燒了糧草,咱們進城後必將毫無所得,那還怎麼繼續挺進啊?甄隨急得眼睛都紅了,卻偏偏捨不得交出主將的印信來,只能原地轉磨,外加跺腳。
直至正午時分,臨渭城始被攻下,周庸死於亂軍之中。甄隨倒是挺敬重這位讓自己著了半天急的秦州無名下將的,吩咐部下:“勿傷其屍,好生安葬了吧。”隨即策馬入城,才踏上主街,便得報府庫存糧被燒大半,好不容易才搶下來一百多斛……甄隨聞言勃然大怒,當即一擺手:“收回前命,將那周庸剉骨揚灰,以洩我心頭之恨!”
還是裴開好說歹說,才只是砍下週庸的首級來以便報功而已,並沒有真的踐毀其屍。
進入臨渭城之後,甄隨一方面計點糧草、物資,一方面遣人西出哨探,很快就聽說陳安率兵在谷地紮營,恃險而守。甄隨喜道:“常聞陳安驍勇,惜乎不能與之見陣——彼既敢來,我正好前往,與之鬥戰一場!”
裴開拿著糧秣統計朝甄隨面前一揚:“如今軍中存糧,止夠折返長安去的,難道甄將軍打算效法亂兵,一路搶掠回去不成麼?且裴公不許將軍親自上陣,又如何與那陳安較量啊?”
甄隨無奈之下,只得在臨渭城中歇息三日,整頓兵馬,同時掘地三尺——可惜粒米都沒能挖出來——然後被迫撇下一座空城,主動退兵了。
官軍退卻三日後,陳安、楊韜方始揮師進入臨渭,但見城壁有多處被特意掘塌,估計沒有一個冬天難以恢復——還得有足夠的人手和物資才成——因而不敢入據,同樣率兵折返上邽,去稟報司馬保。
司馬保倒是挺高興——官軍退了就成啊,別的事兒以後再說,我先補覺去。可是外部壓力一減輕,他更不願意斬殺張春和楊次了,陳安一怒之下,復歸隴城,還把楊曼、王連也給扯了走。
至於麴、裴兩家,乾脆掛印辭官,結伴而奔涼州——反正如今沒人監視,也沒人可能擋道兒啦。裴𣈶問裴詵:“阿兄因何不往長安去?”裴詵道:“我與南陽王,終究曾有君臣之份,若即背之而投長安,恐落罵名。不如暫往涼州,再自涼州東歸,以依文約,始可逃此惡聲耳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再說甄隨率兵凱旋,裴該親自出城相迎,大加犒賞。等到論過功以後,再板起臉來,問及秦州兵作亂之事——你在西面打得倒是挺高興啊,留下一屁股屎還得我幫你擦!甄隨表面上深自懊悔,連聲謝罪,其實話裡話外,把責任全都推給了裴開。
最終裴該決定,為從徵將校記功,唯甄隨功過相抵,暫且不論;裴開則受到申斥,被記了一大過。
裴開又羞又氣,轉過頭來就向叔父裴嶷訴苦,說:“小侄行事操切,合當受罰,然那甄隨身為主將,豈無罪過?彼若肯擔罪責,我便一肩挑之,也無怨言,孰料這蠻子偏偏諉過於我!那廝蠻橫兇險,叔父不可不建言文約,深自警惕啊!”
裴嶷微微冷笑道:“我亦知蠻子心險,深恨其為人……”想當初打美陽,我好不容易領次兵,結果風頭全被那蠻子給搶了,完了他無一語以致歉,反倒得意洋洋,自矜其能——這人實在太討厭啦!
但隨即話鋒一轉,告誡裴開說:“卿切勿怨懟文約,愈是親眷、同族,愈當深自韜晦,日夕砥礪,但不驕躁,勤勉奉公,豈無飛黃騰達的一日?至於那蠻子,文約深愛其勇,故而細過不究;彼亦狡詭,不犯大過——唯此次之事,一時錯失,故而必須諉過於卿。我意當尋機放之於外,如郭默等輩,則其必然跋扈,便可進言以挫折之了!
“只是如今尚無良機,卿且稍安——吾必有以報之也!”
裴開在長安城只停留了兩日,便即折返任所槐裡,去繼續擔負他始平內史的職責了——始平國內遭亂兵蹂躪,就算裴該不責罰,明年的生產力也難以恢復,考績更不可能好,真是悔不當初。當然了,對於甄隨的惡感,無形中又再增加三分。
轉瞬間一冬即過,迎來了建興五年的正旦,百官入朝向天子賀歲,司馬鄴歡欣嘉勉。他說:“去歲正旦,才定河南,裴卿入關,王師尚頓挫於萬年,胡騎仍出沒於馮翊,長安危如累卵,朕每恐追步先帝后塵。不想匆匆一歲,既敗劉曜,復逐彭胡,社稷初定——此皆裴卿之功也!”
裴該很認可司馬鄴的說法——確實在原本的歷史上,你就得跑平陽去過這個年!然而表面上卻特意擺出謙遜姿態來,捧笏說道:“此皆祖宗庇佑、陛下積德,及將士用命之故,臣些微勞碌,安敢居功?”
賀儀既畢,他來到尚書檯,尚書稟奏,各方將吏也都有賀表呈上,大將軍是否覽閱啊?裴該笑道:“卿等自擬文勉勵可也。唯劉司空與祖驃騎之奏,可送來我案上。”祖逖的上奏,裴該是一定要親閱的;至於劉琨,他想趁這個機會復書晉陽,請對方千萬不要大意,須警惕石勒的進犯。
可是才剛展開祖逖的賀表,裴該便不禁皺眉——祖逖的奏中說,洛陽城經過他親自監督,已經基本修繕完成,希望朝廷可以定下還都之日。
裴該心道:祖士稚你打勝仗的速度都還沒修城的速度快……這是著的什麼急啊?!
(第六卷“矜功六郡良”終)
.。手機版閱讀網址:m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