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碼裴該也得表現出歡喜之態,否則就有背於時俗了。

從前裴該對娶妻生子並不上心,因為自己的事業才剛起步,有什麼東西可以傳承下去,也必須要傳承下去嗎?因此若非荀灌娘與眾不同,他根本就不會著急去娶一名中二少女。其後雖然成就了夫婦之禮,裴該也不敢太過操切,旦旦而伐,生怕把小姑娘身子骨給搞壞嘍——雖說瞧上去那小姑娘的身子骨麼,比自己還要結實一些呢……

然而自入長安,得執晉政,裴該的事業可以說進入了穩定的上升期,尤其圍繞著他的小集團也逐漸成型,進而日益完善。在這種情況下,就不能不考慮繼承人問題了,甚至就連裴嶷都曾經暗示過裴該,夫人既無所出,文約你是不是考慮討個小啊?裴該方才覺得,這繼承人問題麼,是應該提上議事日程了。

只是這事兒雖須努力,其實也撞大運,究竟要多長時間,老婆才能懷上,誰都說不準。裴該本人是不打算納妾的,故此希望荀灌孃的肚子可以爭氣一點……不對,能不能懷上,能不能安產,乃至生男生女,不全是女方的責任啊,倘若自己身有隱疾,就算妻妾成群,也是枉然。

據說凡穿越者皆不易得嗣……終究自己是魂穿的,這身體還是本時代所有,理論上不應該出太大問題吧?只是裴氏主支,自裴潛以來,日漸凋零——裴潛只有一子裴秀,裴秀二子裴浚、裴頠,裴頠只有庶子裴憬和嫡子裴嵩、裴該——跟旁支比起來,子嗣皆不繁茂。不會是老祖宗裴茂把定額用得太多的緣故吧……

實話說裴該雖然開始上心了,但因為政務倥傯,還真不能把精神頭全都用在這事兒上,故而事先毫無心理準備。如今突然間聽說荀灌娘有孕了,不禁喜出望外,急忙吩咐裴服,齎二十匹絹重酬蔣通,然後略略拱手為禮,就急急忙忙撇下蔣通,往內寢去見妻子。

只見荀灌娘在貓兒的服侍下,特意改穿寬鬆的衣裳,軟綿綿斜倚在榻上,看她目前的狀況,其實要更象貓一些……見到裴該進來,荀灌娘便要起身,嘴裡還說:“不知夫君歸來,如何也不稟報?我本當相迎……”

裴該趕忙按住她,說你別動——“夫妻之間,雖雲當相敬如賓,我自歸家,又何勞夫人相迎啊?”隨即伸手輕撫荀灌孃的小腹。

荀灌娘笑道:“本欲親自告知夫君,然……想來夫君於堂下已然遇見蔣令了?”

裴該點頭道:“正是,正是——如何有身三月,今日才始發覺?”推算起來,她來長安沒多久,我就得手了,我能為還挺大嘛。

貓兒在旁邊插嘴道:“夫人向來康健,又好動,些許不適,全然不顧。今日突然連連嘔吐,還是我反覆勸說,她才肯請蔣令過來的……”隨即拍拍胸口:“我聽說婦人有孕,必須靜養,否則易流,尤其三月內最是危險……如今想來,真是好險哪!”

裴該笑道:“三月內確乎危險,但既已逾期,胎兒多數能保。也不必過於靜養,唯不可再騎馬,以及攀登高下了,日常散散步,有易於順產。”對於孕期知識,他也就知道這麼多了,一口氣全都講了出來。

貓兒笑問道:“主人來猜猜,夫人腹中,是男是女?”

裴該還沒回答,荀灌娘略略一蹙眉,說:“蔣令雲七成為男……”裴該心說他怎麼跟我說九成?那麼快就加碼了——“然而昔日家母說過,懷而不覺,多數為女……倘若生的女兒,如何是好啊?”說著話,低垂著頭,卻特意乜斜著眼睛,悄悄觀察裴該的表情。

裴該笑道:“女兒也甚好。且既得其一,必有其二,還慮生不出男子來麼?”當然啦,前一句是真心話,後一句純粹是安慰老婆——“如卿家先有卿,再有阿蕤,有何不好啊?”

荀灌娘是荀崧的長女,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名叫荀蕤,年方十二——其實荀崧命中該有二子,次子荀羨在原本歷史上還尚過東晉公主,年方二十八歲便為刺史,不過這年月麼,他尚且還是空氣。

荀灌娘說:“我當供奉神靈,求生一男——夫君可知,何方之神更靈驗啊?前日家母來說,有僧人入於長安,說是西方教最靈驗……”

裴該急忙擺手:“和尚本身不娶妻,彼等之言,如何可信?”他向來就討厭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,而相比道教來說,更看不上這年月的釋教——釋教要等達摩東來、慧能出世,才與中華文化相結合,能夠說是真真正正的本土宗教。

隨即便道:“凡一坐胎,性別便定,即便有通天徹地之能,也變更不了,何必求神?”

荀灌娘道:“只怕生下個女兒,即便夫君不怨,家父也要責備於我……”

裴該笑道:“我既不怨,又何干丈人事?且生男生女,原不是婦人之過……譬如種地,所得是禾是稗,固因田土是否肥沃,至於得稻得麥,豈可不責下種的農人,卻怪田土?”反覆找理由安慰荀灌娘,最後甚至說:“我不管得兒得女,只要康健,卿若日日擔憂,反易影響胎兒,又是何苦來哉?”來來,小妞給爺笑一個,別整天想那些靠人力解決不了的事情,徒增煩惱。

轉過身,他就命貓兒把府中所有生過娃的僕婦全都叫過來,從中挑選了三人,日常伺候荀灌娘。不過對於孕期須知,裴該要她們都先商量好了,再稟報自己,得到自己同意後始可施行——實在太過迷信,或者以後世的認知一聽就不靠譜的的花樣,我直接就給剔除掉吧,可別因為愚昧影響到孕婦和胎兒的健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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