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想要叛,也成啊,但那就必須得有足夠強大的外援才行。胡漢遠在千里之外,不足為援,再說了即便要降胡,也非倉促間可以聯絡得上的。司馬保倒是相對近一些,但上邽到郿縣的距離,是郿縣到長安的三倍之遙,求其救援,仍然緩不濟急;再說了,南陽王肯不肯跟官軍正面起衝突,也尚在未知之數

因此魯憑規勸竺爽,說前聞楊像獻城,並未受戮,可見裴公還是比較仁厚的。既然如此,我等也必須趕緊開啟城門,明公出城相迎才是,別再期望割據一方,自行其事了。

然而不管魯憑如何勸說,竺爽只是不允,他一心期盼著竺恢率兵來救。然而左等竺恢不來,右等新平兵不到對面倒是僅僅紮營立壘罷了,並未揮師攻城。眾將吏計議,說若要準備攻城器械,有個五六天時間足夠了,將將十日,仍然不發起攻擊,分明就不想打嘛——“此必圍城打援之策,欲先敗新平兵,而後再取我扶風也!”

官軍營壘僅僅阻住了郿縣的東、北兩面而已,竺爽自能遣人從西門馳出,北向去打探新平兵的訊息。然而竺恢率部轉道進入美陽之事,卻並未能夠及時傳入郿縣城中——終究方向有偏差,而扶風探馬也不敢跑得太過遙遠。

因此眾人都揣測,要麼官軍早就分了一部分兵馬去堵新平兵了,要麼就是竺恢見官軍勢大而不願來救,或者雖然來救,但逡巡於岐山附近,不敢倉促入平。而且隨即就連降兩日密雨,道路泥濘,估計就算竺恢想要入平,三兩天內也未必能夠趕得到竺爽急得連連跺腳,問:“似此當如何處?”魯憑趁機又站出來規勸,說還如何處啊,趕緊投降才是正理!

竺爽猶猶豫豫地說:“若裴公初來,我即相迎,還則罷了,今閉城十日,必致裴公之怒,誠恐欲為楊國圖楊像)而不可得矣!”魯憑說不如這樣吧,我出城去見裴公,為明公求取赦令,裴公若肯應允,明公便當自縛出城請罪;裴公若不應允,甚至於一怒而斬了我的首級,那沒辦法,只好繼續固守,以期天意護佑了。

竺爽躑躅半晌,眼瞧著麾下將吏一個個地也全都改換了立場,附和魯憑,無奈之下,只得應允——魯憑就是這樣才出城來謁裴該的。

他騎馬出城後,猶猶豫豫,來得甚緩,那是在臨時考慮說辭呢;至於走城門而不縋城,則純粹是因為——這位魯參軍他暈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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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該不記得魯憑將會有降胡的汙點,不清楚他有“賢人”、“君子”的身後之譽,這會兒也不知道是魯憑勸說竺爽投降的,他僅僅以對待一個陌生人的目光來觀察魯憑,見其人風儀頗佳,言語曉暢,還願意自承己罪,願意代竺爽去死,不禁便有三分喜愛。於是決定寬恕魯憑,要他速速招呼竺爽出城來降。

魯憑躬身請求道:“還望裴公賜下隻言片語,申明不寒意。”否則我算回去說了,國相也未必肯相信,敢於出城來啊。裴該微微一笑,便即取過一支簡來,提筆寫下:“竺由哲當還朝,可充九卿之任。”交給魯憑帶回去——我不但承諾不殺竺爽,還可以任命他做朝官,這你們總用放心了吧。

如今裴該手底下就三千來人,一旦拔營入城,必然露餡兒,到時候竺爽還肯不肯投降就不好說了。好在他身為朝廷執政,理當竺爽出城相迎——即便不是自縛請罪——於是就趁此機會應允了魯憑所請。隨即等竺爽率眾將吏出城後,裴該先命文朗將部曲控制住了竺爽、魯憑以下扶風國諸將吏,然後才坦然而入郿縣。

隔了一天,美陽那邊兒的訊息也傳過來了,竺恢已然嚇傻,新平兵全軍覆沒。旋即裴嶷回師,大軍分駐郿縣、武功,以待秦州兵馬來襲。可是左等不來,右等不到,遣人探查,得知張春佔據了蒯城後,便即按兵不動

這是怎麼一回事呢?原來當日張春滿腔豪氣地率軍攻入扶風國,順利接管了蒯城,但隨即就從蒯城縣令口中得知,原來裴該主力沒去北線,而是沿渭西進,眨眼間便即拿下了槐裡、武功——此前裴開欲收蒯縣,乃先遣人過去通報過了。張春聞訊大驚,明知長安難以掩襲,不免心生退意。可是當初是自己拍著胸脯獻計的,自以為奪取長安之政易如反掌,如今就這麼悻然而歸,又該怎麼向司馬保交待啊?召集將吏商議,大家夥兒都說:“既得蒯城,終不算勞而無功,然若貿然而前,一旦遇挫,前功反或盡喪為今之計,不如暫且駐此,以待後軍來援。”

張春就坡下驢,連連點頭:“卿等所言是持重之論也。”

他所期待的“後軍”,就是鎮軍將軍胡崧去聯絡隴西、南安兩郡的羌胡。然而誰成想,新任西戎校尉遊遐早就跑羌中去遊說過了,以姚弋仲為首的各部羌酋乃以秋收在即,不可發兵遠出為藉口,拒絕胡崧的徵調——除非你把許我們的財帛、糧草兌了現再說。胡崧費盡唇舌,也只拉到三千多兵馬,乃不敢往援張春。

究其緣由,司馬保進入秦州,駐軍上邽後,便即大肆招募兵馬,東斷隴道,北聯涼州,其間為了鎮定裴苞等不肯臣從的勢力,多次徵調氐、羌從徵。一開始氐、羌念在身屬晉臣,又攝於南陽王之威名,不敢不從,但司馬保卻幾無犒賞,就連糧草也要各家自籌,時間一長,人心自然就離他而去了。

正如鮮卑部的慕利延所說:“若不與羊吃草,而欲其產奶;不與馬料豆,而欲其馳騁,這不是太過分了麼?”故此遊子遠前往遊說,表達了朝廷方面的善意,眾氐羌乃都決定背司馬保而暫從裴該——說不定那位勇蓋當世的裴大都督,能比南陽王寬和一些吧?反正就理論上來說,用不會更遭才對

因此張春頓兵蒯城,不但接不到胡崧率領的援兵,反倒在不久後探知郿縣已失,而竺爽已降,那他豈敢再出城東進一步啊?只能繼續拖延、觀望,以待時局之變。

裴該在郿縣靜等秦州兵到來,欲將之合圍殲滅於渭水與太白山之間,可是計劃制定得很周密,秦州兵卻總也不動,反倒先接到了來自新平郡漆縣的稟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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