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千里運糧,消費幾何?琅琊王豈肯樂意?”

梁芬說樂意不樂意的,總得試試啊——“昔日下詔命琅琊王發兵勤王,總雲胡賊勢大,江東兵弱,不可貿然北上;命其輸糧入關,又云運路斷絕。今運路既通,彼尚有何言推諉?”

索綝冷笑道:“南陽王可斷絕隴道,難道琅琊王便不能斷絕北道麼?”這票姓司馬的都是一路貨色,誰都信不過啊!

二人商議良久,不得要領,關鍵是對於南方尤其是江東的局勢不甚分明,所以最終還是決定,先等裴該進了長安城再說吧,他未必能給咱們出什麼好主意,但說不定能使咱們對於天下大勢,瞭解得更深入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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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嶷、王貢等人進了長安城,裴嶷首先對陶德說:“使君吩咐之事,汝等可自去辦理。”等陶德等幾人領命去了,他們這才上門遞帖,求見梁芬。

梁司徒的態度很熱情,並且說你們也不必再去拜見索公了,我跟他早就商量好啦——“可請裴公速速入城,明日早朝,覲謁天子。”

裴嶷請問道:“然則所部兵馬如何安置?”

“見在何處?”

“城東豆田壁。”

梁芬說那還是繼續屯紮在豆田壁吧,讓裴該率百名從人,先期入京晉謁天子,然後再商量如何安置的問題——“且聞其後尚有步卒來合,皆暫屯豆田壁可也。”

裴嶷倒沒想到梁芬這麼好說話,他原本設想的種種應對之策,完全派不上用場。於是只好快馬加鞭出城,去通知和催促裴該。裴該見到裴嶷歸來,就問他:“索、梁二公可有防我之意乎?可有害我之意乎?”

裴嶷說經過我的觀察,以及與梁芬的交談,覺得他們暫時不會起什麼壞心思。我部只有兩千騎兵,即便他們吃下去,也派不上太大用場;而且若想設謀吞併,就應該放兵馬進城啊,如今仍使暫屯城外,只請使君您帶百名隨從進長安晉謁天子,應該沒有歹意。

裴該皺著眉頭,猶猶豫豫地說道:“昔日該在宛城……”

言下之意,當初我輕入宛城,就差點兒被第五猗給謀害了啊——順便瞥一眼站在旁兒的王貢——如今還敢不慎重點兒嗎?他有些一朝遭蛇咬,十年怕井繩了。

王貢笑道:“明公不必擔憂。貢昔在宛城設謀,本為離間明公與第五,第五猗庸懦妄人,杜曾流賊之性,乃聽我計,今長安城內皆公卿也,彼等豈不怕罵名乎?”當日第五猗想挾持你,你根本料想不到吧?因為這事兒本來就荒誕,出乎常理,所以除非長安城裡還有一個我王子賜的分身,否則絕不可能加以複製。

“且長安方侷促,兵弱而糧乏,急欲得援,若彼等敢害明公,則恐再無一兵一卒願入關中勤王也。索公等即不慮天子,難道不慮自身性命乎?在貢看來,即或有疑忌、提防明公之心,亦不敢輕露,而必禮遇明公也。”

裴該不擔心梁芬,只擔心索綝。索巨秀權力慾太重,專橫跋扈,又不善於團結同僚——竟能把麴允都逼得傾向司馬保,也真是醉了——肯定不易相處。但若僅僅如此還則罷了,最擔心索綝認定自己是個威脅,到時候或挾持,或謀害,自己一步踏入陷阱,那就欲哭無淚了。然而王貢所言也有道理,索綝即便不算智者,應該也不傻,自己都半截入水了,還打算把岸上遞手援救的人也扯落水中,這種事兒他應該幹不出來吧?

尚在沉吟,就聽裴嶷說道:“使君既至長安,豈有不入之理?若不信我,我便當辭去;若無意恢復社稷,也可就此退兵,折返徐州。”

裴該聞言,不禁笑一笑,說:“叔父言重了,我安有不信叔父之理啊?只是籌思,南陽王既斷隴道,長安糧秣不足,則我便率軍來援,無糧又能有何作為?”

裴嶷說關於此事嘛,我倒是有些想法,要與文約仔細計議一番……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