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、胡無人(第2/2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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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聲傳入胡營——雖然分辨不清歌詞——劉丹聽聞,卻不禁慘然色變。
今日戰況之烈,敵軍之頑強,即便劉丹是胡漢宿將,屢經戰陣,也從來都沒有見識過。黃昏計點傷亡,戰死和重傷的七百餘人,受創者是其兩倍——這還只是本部,沒算氐、羌,也沒算東出的劉光別軍。估計晉軍的傷損比自家為小,大概四百左右。
也就兩千人……可能還不到,按照慣例,死個三四百人就該崩啦,你們怎麼偏偏不肯崩呢?!
其實劉丹早已心生怯意,只擔心初次接戰便不能取勝,士氣必沮,那還何談相助皇太弟殿下戳破劉粲、靳準的奸謀啊?再加上他認定只要擊破對面的徐州精銳,接下來對付裴該主力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,這才咬著牙關苦熬。可是好幾次貌似臨門一腳,就要底定勝局,偏偏晉人悍勇,死戰不退,一直到太陽落山都功虧一簣,不能如意……說不定再打下去,自家軍隊倒先要崩了。
其實他在最後一次衝鋒前,就已經有今日這仗打不完的預感了,於是遣人傳報去取陽武的趙固,命其率部速速來援——估計趙固最晚明天午前便能趕到。等到劉光遣使傳信,說裴該主力且來不了哪,咱們還有一個晚上,甚至於半個白天的時間,希望能夠嘗試一次夜襲,劉丹已然氣沮,就回復說:“勿得浪戰,且安歇一晚,明晨再嘗試摧破晉寇吧。”
明日天亮我再試著打一次,若還是打不下來……正在籌思對策,忽然就聽到晉營中傳來了齊整的歌聲。
劉丹不禁暗自慨嘆,本以為敵軍已至強弩之末,聽這歌聲,曲調昂揚激奮,士氣仍盛啊……罷了,也就明日天亮再衝最後一次,衝不動就算了,我等只得退守陽武去吧。
於是吩咐,後面還沒能趕來的那些老弱殘兵,你們就等在陰溝水西岸,不必再渡了,而且命士卒把船隻全都蒐集起來,趁著天還沒徹底黑,趕緊搭建兩座浮橋,以便隨時可以撤退。
劉丹終究快六十啦,身子骨日益衰弱,精力不濟,這連夜行軍,又指揮了一整個白天的戰鬥,各項指令吩咐已畢,氣一洩下來,他坐著就有點搖晃,眼白上全是血絲。劉乂擔心地說:“阿叔且去安歇吧,若不養足精神,明日何能再戰?”
劉丹輕輕嘆了口氣,回覆道:“不想這些晉寇如此難弄……如此精銳,徐州都有兩千,則豫州恐不下五千之數,幸好我等未去直面祖逖。恐怕即大單于親率精銳前往河南,也不易取勝啊……我雖命劉光今夜不可輕動,然素知其驍勇,卻未必肯聽命。若其夜襲不建功,殿下慎勿輕動,若能踏入晉壘,殿下可急呼老夫起身,揮師策應。”
吩咐完後,他就去洗洗睡了。老年人睡不踏實,稍有點兒風吹草動,便即驚醒,才想詢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,忽聽帳外有人稟報說:“浮橋上火起!”
劉丹翻身坐起,急問道:“因何起火?”晉人沒道理繞到我背後去啊,難道是守兵不慎失火嗎?帳外親兵語氣驚慌地回稟道:“乃是晉寇的水師……”劉丹不禁大吃一驚:“晉寇安得有水師?!”我是穿越了嗎,跑長江上去了?這窄窄的陰溝水裡怎麼會有水師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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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該當然沒有水師,大戰船根本開不進汴水、濟水和陰溝水裡來,小戰船在這幾條河流上逡巡,對於戰局意義不大,他怎麼可能會編組水師從徵呢?但他倒確實透過司馬裒,從江東討要來不少的民船,以作運糧之用。
於是在商議救援的時候,陶侃就說了:“誠如諸君所言,此處距陰溝水近乎百里,即我大軍即刻出發,且連夜急行,也要到明日午時方可抵達。且夜行疲憊,倘若熊悌之等仍在陰溝水畔與敵酣戰還則罷了,若已喪敗,胡賊以逸當勞,甚至設伏以待,則我軍必敗無疑矣。
“然而陶某曾經勘測過汴水的水文,方才也尋周邊住民,探詢過陰溝水的寬狹、急緩。糧船就在城外,由小黃而抵陰溝水,不到四十里,循陰溝水北上,五十里可至戰場。雖然距離與陸路近似,但都是順水,若再加橈、槳,一日一夜航百五十里不為難也。尤其陰溝水中並無什麼險灘,水手皆自江上來,即便對此地水文不熟,也少有傾覆之虞,燃起火把,可以夜航……
“如此則不必等到天明,即可抄至敵後。使君率大軍自陸上穩步而來,即便熊悌之等已盡數殞難,我等亦可東西呼應,免遭喪敗之虞。而若前鋒尚在陰溝水畔,則必能重創胡賊!”
裴該聞言,真是意外之喜,急忙問道:“水上作戰,軍中少有稔熟者,未知陶君可願擔此重任否?”
陶侃拱手道:“既為軍中司馬,自然責無旁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