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過如此一來,活著還真是憋屈啊……

荀灌娘臉上陰晴不定,裴該也知道才剛洞房花燭,自己沒那麼容易就讓肺腑之言被對方徹底接受的——她肯定聽了也不信——沒關係,時間還長得很呢,我不信你十幾年來養成的性格,一朝嫁人就能徹底改了?正所謂“江山易改,本性難移”嘛。

不過呢,在此之前先得拉近二人的距離,若始終“相敬如賓”,估計你也放不開,整天小兒女態,我瞧著都膩味,還是初會時不卑不亢之姿更使我心動。那要怎麼拉近距離呢?靠懇談是沒用的,終究還是要先“夫婦一體”嘛。

本來雅不願睡個十幾歲小姑娘的,甚至還計劃著,老婆若是年紀太輕,就跟她說明了,早育有傷身體,咱們還是等幾年再圓房吧……可是眼瞧著荀灌娘也基本上發育完全了——我剛才一摟她的肩,是不小心碰著胸了麼?頗有些料啊——“古詩”雲:“有花堪折直須折,莫待無花空折枝。”恐怕也只有先折了,才能讓她對自己徹底敞開心扉。

既然如此,那便折了唄,我也不是不懂得變通之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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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該婚後數日,裴氏便啟程南歸了,裴該夫婦和司馬裒等人一直把她送至江邊,看著樓船遠遠地航向天際。

隨即轉回堂邑縣,司馬裒知道不能再耽擱了,終於召開了北伐的軍事會議。與會的除司馬裒和裴該外,自然還有陸曄、戴淵、裴嶷、陶侃,以及兗豫都督司馬張敞。

先計點兵數,商議行軍路線。裴該就說了:“徐州出兵一萬,兗豫可出三萬……”說著話轉頭望向張敞,張敞略略頷首——“總計四萬兵馬。”

陸曄聞言,皺了皺眉頭:“才四萬軍,無乃太少乎?”

裴該笑一笑,反問道:“不知江南有多少兵?”

陸曄眨眨眼睛,回答不上來。

裴該站起身來,掰著手指頭計算:“建康守卒不過一萬,王處仲在江州有三萬勝軍,王世將所統周士達等荊、湘之卒,也不過三萬,且水軍甚眾而騎兵絕少。若將此七萬南軍,並江東各豪族部曲,十萬之眾來至江北平原,亦未必能敵我徐、豫四萬聯軍——何得謂少?且若嫌少,卿何不寫一封書信去往建康,請琅琊大王增兵添將呢?”

戴淵擺擺手:“裴公也知江南兵弱,難以與中國競逐,此番北伐,只有寄望于徐、豫了。然而胡賊何止十萬,公等兵馬即便再如何精銳,恐也眾寡難敵吧?”

裴該笑對他說:“若思……”他如今身為鉅鹿郡公,所以戴淵開口便稱“裴公”,那麼既然你對我如此恭敬,我也便卻之不恭了,我對你就沒必要太過客氣,直接喊你的字好啦——“將在謀而不在勇,兵在精而不在多。想昔日石勒來謀江漢,王如、侯脫浪蕩之徒都能拒之,後駐葛陂,紀思遠聚兵尚不足三萬,勒便不敢輕動,最終颺去。羯賊尚不過如此,何況胡虜?”

匈奴除少量本部精銳外,總體而言戰鬥力不如羯人,這都已經是公論了。

“今劉司空在北牽制胡賊精銳,劉矅復率部西攻關中,河南空虛,正好長驅直入。劉聰若舉全軍來拒,劉司空與拓跋鮮卑可直下平陽;若使劉曜來敵,長安之圍立解;如驅別部應之,我等必摧破其於河南!有何可懼啊?聞卿少年時英風俠氣,縱橫江上,遂為陸士衡所舉,江左目之為當代呂子明,如今又為何懼怯胡賊呢?”

——其實戴淵少年時所謂“縱橫江上”,是做盜賊,所以很多人都拿他跟東吳大將甘寧相提並論,但這算是揭人短,況且甘寧貌似也沒有什麼學問,不象呂蒙,後來好學是有名的。所以裴該比戴淵為呂蒙,聽上去要順耳一些。

戴淵一皺眉頭,無言以答。要知道裴該在舌辯方面也是加了技能點的,還真以為長久不用就會生疏了嗎?

張敞站起身來打圓場:“四萬兵馬,非我豫、徐所有,若盡搜領內,十萬亦可得也。然而兵卒雖眾,其心不一,反不如少數精銳——胡賊其實不能戰,也在於此,不計錢糧損耗,不常訓練,盡民為兵,但以剽掠為生,唯害百姓耳,不能當我二州之強卒。”

裴嶷介面道:“正是。兵愈眾,糧秣消耗愈多,去歲徐州雖然豐收,兗、豫也是平年,府庫充盈,卻也難支十萬之眾。若是江東能夠資助百萬斛糧,我等便可起大軍十萬,直取平陽了!”

張敞的話還算平和——身份擺在那裡,他是魏郡張氏出身,庶族而已,名位也只不過都督司馬,不敢對陸曄、戴淵太沒禮貌。裴嶷就不同了,人好歹做過兩千石,又是河東高門,還有裴該給他撐腰,話語中就難免帶刺——

你還嫌我們兵少?自己就帶著這麼點兒人過來,也不肯出兵,也不肯出糧,光拿出個其實我們並不怎麼太需要的大義名分,就想要分一杯羹去,完了還指手劃腳,世間哪兒有如此便宜之事啊?!

耳聽得話趕話,眾人表情都有些不善,司馬裒趕緊擺手打圓場:“既然舅父說四萬兵足破胡虜,我等自當信任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