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nbsp貓撲中文晉懷帝永嘉五年,洛陽城陷,懷帝被虜,史稱

“永嘉之亂”。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如今則是永嘉六年的年底,裴該、祖逖等北上徐州,屯駐淮陰,也已經小半年的時間了,周邊局勢暫時還算安穩。

若非裴該搜尋前世記憶,貌似從

“永嘉之亂”直到東晉建立,數年間徐州尤其是淮水以南的廣陵、臨淮等地就貌似沒發生過什麼大的動亂和戰爭,他才不肯跑這兒來呢。

種地嘛,總需要有塊勉強還算太平的土地,真要是跑去了兗、豫二州,胡漢軍不定哪天就大舉殺來,我怎麼可能放心積聚啊!

當然啦,歷史的長河已然掀起了不為時人所知的洶湧暗流,徐州會不會明天就變成戰場,或曹嶷,或石勒,會不會一時瘋了心,竟然率領大軍洶湧而至,即便裴該也無從預料。

只是這個險值得冒,也必須冒。不出裴該所

“料”,劉琨僅僅在常山屯駐了兩個多月的時間,就等來了拓跋鮮卑的兵馬,兩軍合流,據稱有二十萬之眾——肯定也是詐稱啦——便即自井陘而西,一戰殺得劉粲大敗,所部十死五六,就此順利地奪回了晉陽城。

劉琨本想趁勝以向平陽,但拓跋猗盧卻說:“弟觀局勢,劉聰難以遽破,不可畫蛇添足。”於是留下牛羊車馬等物資,及部將箕澹、段繁等助守晉陽城,自己則返回代地去了。

劉琨無奈之下,只得進至陽邑,與晉陽呈犄角之勢,重新招聚流散,屯糧練兵,以另待時機。

訊息傳來,倒是給祖逖吃了顆定心丸。他花了幾個月的時間,在廣陵境內,甚至一度越境進入臨淮國,征剿盜匪,人頭砍了幾百顆,糧食、財物卻沒得著多少——這年月,強盜家裡也沒餘糧啊,怎麼能跟陳奮、陳劍兄弟那種土豪地主相比?

於是轉道向東,在衛循的配合下,果然順利地把鹽瀆的鹽、鐵都收歸官有了。

不過祖士稚事未做絕,雖然理論上這些產業都是官家的,卻仍然允許富戶承包——你只要給足我需要的物資就成。

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這也是裴該此前政策的延續,只不過祖守率兵而來,胃口自然跟區區數騎入縣的裴使君不可同日而語。

元旦前數日,祖逖帶兵返回屯墾地,隨即把兵留下與家人團聚,自己帶著六七名部曲折返淮陰縣城,一見到裴該和卞壼,他就先瞪眼睛:“既有鐵鑄造農具,如何不與我造兵器?!”原來這段時間裡,卞壼把大部分鹽瀆縣進獻的鐵料都做了農具了,此外裴該還拿出兩張圖來,要他找工匠一起來研究,依樣打造。

其中一張圖是耬車,也就是一種畜力條播機,這玩意兒其實早在前漢就已經發明瞭,但那年月技術傳播的速度很慢,雖然幾百年過去了,很多地區的老百姓仍然不懂得使用,或者就算會用,卻不懂原理,不會仿製。

裴該還是身在胡營的時候,在四處蒐集所得的殘簡中看到了比較詳細的記載,當即牢牢記在心中,以為將來種田之用。

還有一張圖是曲轅犁,這一項技術革新實際上要晚到唐代才出現,但節構比起耬車來要簡單得多了,裴該光靠自己前世的記憶就能夠大致復原出來——當然啦,具體尺寸,還得找工匠來反覆試驗,摸索著打造。

於是大批農具,也包括了百餘部耬車、五十張曲轅犁,以及數十頭耕牛和駑馬,就陸陸續續運到了屯墾地,對於儘快完成田壟溝渠,以及開春及時播種,起到了相當大的促進作用。

但是祖逖見著就未必高興了——我問你們要鐵打造兵器,你們一斤都不給,農具倒造了那麼多……卞壼先畢恭畢敬向祖逖致歉,然後耐心地解釋道: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君欲直前摧敵,則糧秣供應必不可缺,倘若因為農具不足,屯墾幾無所得,又如何西向破賊?左右尚未臨陣,兵卒即便手持棍棒,一樣可以訓練;但若耽誤了農時,那便未免因小而失大了。”祖逖輕輕嘆一口氣,說我也明白這個道理,只是多少有點心急罷了——

“華髮早生,墓木半拱,我的心情,不可與卿等相提並論啊。”——終究祖逖都已經四十多了,在這年月就算一隻腳踩進了老年人的行列;裴該可只有二十四歲,風華正茂,即便卞壼,也才剛過而立之年。

所以他才說,恐怕你們難以理解我迫切的心情啊。裴該便詢問祖逖練兵的情況,祖逖回答說:“都已見過血,可以臨陣——不過此前哪裡算打仗,不過械鬥而已,盜匪多則百數,少不過一二十人,實不足論。”說到這裡,突然把身體略略朝前一頃,表情誠摯地說道:“我意來春便可揮師西進了。”裴該和卞壼聞言,都不禁吃了一驚——祖士稚你還是心急啊,明年開春就打算走了?

這距離過年也沒幾天了呀。

“糧秣尚不足備,何以如此操切?”不會是你不知道從何種渠道,瞧見了我們的秘密賬本了吧?

祖逖答道:“時不我待啊。”隨即就請裴該取出地圖來,他指點著說道:“今劉越石已摧破劉粲軍,復奪晉陽,胡虜喪敗,再無力以統合兗、豫,我正好趁機奪佔之。若能得兗、豫而守,強過這廣陵何止百倍?得兗、豫即可聯絡荀司空(荀藩),謀復故都。時機若然錯失,待劉聰等恢復兵力,再欲西進,恐怕事倍而功半……”隨即說道:“我只將二千兵去,餘皆留與二君守備淮陰。糧秣亦不必多,足敷三個月資供即可。今已收鹽瀆的鹽場,可負鹽至兗、豫糴買之——彼處亦多塢堡,必有忠義之士,糧秣物資,當不虞匱乏……”他執意要走,裴該和卞壼反覆勸說,卻始終無法說服他。

但是祖逖看他們這種態度,最終也只好承諾,說倘若戰事不利,或者物資難以籌措,我絕不死扛,肯定掉頭回來——純當跑遠一點去剿匪練兵了吧,讓士卒們見見真的戰場是啥樣的。

卞壼本來就不是一個很能說會道之人,很快便理屈詞窮了,只得轉過頭去,注目裴該。

裴該沉吟良久,又反覆觀察祖逖的表情,他估摸著這回……就連我也攔不住祖士稚了……也好,我這裡有一步規劃已久的棋,祖逖不走,便無法落子。

於是豎起三枚手指來,對祖逖說:“倘若祖君能夠允我三事,我等便任由祖君西去。”

“文約請講。”他們雖然算是盟友,但終究裴該掛著徐州刺史、都督徐方軍事的頭銜,倘若沒有他的允許,祖逖西行之道必難暢通。

往小裡說,裴該、卞壼扣著糧草物資不發放,難道祖逖還能動兵搶奪不成嗎?

往大里說,裴該一封書奏到建鄴,說祖逖不從軍令,擅自動兵,說不定司馬睿、王導之流就真能直接剝奪了祖士稚的官職,甚至於宣佈他為叛逆,如此則喪失了大義名份,祖逖還怎麼可能在兗、豫二州站得住腳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