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嘉安斷然不會為此傷感,她只是覺得有些唏噓。世間承諾說出口時總是很輕易,可是承諾有幾分假幾分真?可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幾個?

“媽媽,那今天就先聊到這裡,陳叔還在外面等我們。”

許下那句承諾之後,他就迫不及待地想離開,似乎也是害怕再多站一秒,就維持不住說謊的姿態。

他環抱著林嘉安,就想帶她走。

林嘉安被他帶了幾步,忽然又想到了什麼,然後脫開高大的懷抱又回到了墓前。

“阿……媽,這是給你帶的花,聽說是你喜歡的。”她看了一眼照片上美豔動人的女人,話語裡的真摯更甚了幾分。“希望你今天能夠開心!”

做完這些之後她站了起來,然後對秦子臻說:“走吧!”

秦子臻眼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,然後隨著她的腳步一塊離開了。

回去同樣也耗費了很長的時間,暈車的人玩手機會越來越難受,所以即使沒有睡意,她也在閉著眼睛小憩。

眼睛緊緊地閉著、面上神色平靜,可腦袋裡面卻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。

想那個長眠在墓地裡的女子,曾經都經歷過些什麼;想陳叔和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;想秦子臻到底都在想些什麼;又想,她未來的命運會如何。

想了很多,但卻沒有一個得到的答案。她彷彿在迷霧重重的峭壁懸崖,步步都是不可預知的險步,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
想著想著她後來竟然又睡著了,最後到家還是秦子臻把她給叫了起來,那嫌棄的眼神與第一次相比毫無變化。

林嘉安早已習慣,毫無感覺。

她步履雀躍地又圍著陳叔,打探今晚上吃什麼去了。

*

秦子臻從墓園回到景泰苑之後,就立馬去了書房,他的書房當中有一個暗間。暗間不大,其實也沒有什麼秘密,擺放的都是他認為比較重要的東西。

那裡有他曾經幸福美滿的家庭、有他兒時最天真的夢想、最無助時流下過的淚水。

他在暗間當中擺放了一個淺綠色的小沙發,這是他最愛的顏色,還特地選了最親膚柔軟的材質,坐上去的一瞬間彷彿疲憊都被吸走了。

這是他的小小烏托邦。

他從擺架上拿下了一張照片,那張照片有裁剪過的痕跡,畫幅比例明顯偏長。

照片上有5歲的他。穿著一身揹帶褲,戴著一個貝雷帽,兩隻手分別拿著調色盤和畫筆。那是他曾經最篤定、最天真、最任性的夢想。

除他之外,還有將近30歲,穿著一身黑裙的印晴美。她正低著頭看著剛到自己大腿高的兒子,白皙的脖頸在黑色長裙的襯托下如雪一般。

而她眉眼帶笑。

秦子臻又從懷裡掏出了那張方巾,然後細細地擦拭著照片。擦著擦著他的手就再也動不了了。

修長有力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凸起,微微顫抖。他想努力復原自己的原態,卻發現是徒勞。

最後秦子臻只能顫抖著從自己的喉口當中擠出一句:“媽媽。”

他對印晴美的稱呼,一直都是維持著她還在世時的稱呼。所以他總覺得“母親”兩個字太過官方、太過格式化、也太過生疏。

由此同理,他只會稱呼秦楩為父親。

因為他的爸爸,在那個暴雨夜隨著印晴美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