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城之時,朱慈烺回頭而看,卻見王家彥等大臣已經跪在城門道左,叩頭送行,他只覺眼前酸勢,心中也是潮起雲湧,有無數個念頭湧上來,卻又是一個也抓它不住。

“罷了,罷了。”

他催令大車和輜重先行,自己則親自帶著兩局二百餘人的騎兵,散步在數里範圍之內,哨探警戒。

不管如何,是出得京城,半年多的努力,也並沒有白費。

……

……

就在朱慈烺等人出東安門,向著朝陽門範圍行進的時候,暗夜之中,月光的清輝之下,也是有一支數目龐大的騎兵隊伍正在月色下急馳攢行。

數千人的騎兵隊伍行進起來的動靜是十分駭人的,馬蹄聲響,直若雷鳴一般,若是白天,就會騰起叫人看不清楚的霧靄煙柱,便是這無邊無際的暗夜裡,數千人隔幾人便是一支火把,跑動之時,地勢有高有低,如果在高處向下看,就是一股勢不可擋的奔流,如果是在前頭往後看,則就是一股奔騰洩下的瀑布!

不,這是一支不折不扣的鐵流,萬馬奔騰,穿著鐵甲和手持長矛的百戰餘生的精騎們似乎都快擠到了一起!戰馬嘶鳴,蹄聲如悶雷般滾滾而過,甚至成百上千支火把上的松油燃燒起來的滋滋聲都清晰可聞,這麼大的動靜下,就是聽不到一點人聲!

所有人都在策動跨下戰馬,按著每隊既定的速度在賓士著,所有人都是配合良久的夥伴,在每個人的身邊左右,前後方向,都是熟知的夥伴和長官,他們是李闖隊伍中的騎士,是最精銳的戰士,也是這一支流賊部隊中的佼佼者,更是從數百家流賊在十餘年時間裡苦戰到如今,越打越精,越打越勇武的百戰餘燼中的精華!

“虎子哥,你的兵馬,可越來越強,看來俺御營好漢,也未必強過你的部曲了!”

李雙喜和張鼐一樣,都是李自成的義子,不過李雙喜掌管御營騎兵,也是李自成的侍衛頭領,所以平時十分傲氣,尋常將領,根本也不被他放在眼裡。

但他和張鼐一樣,對羅虎都是十分的服氣。論起武勇,羅虎是闖營中一等一的好漢,論起打仗的本事,更是給青年將領們提氣,而看眼下的帶兵本事,三千鐵騎帶成現在這樣,實在也是不在御營兵馬之下,也就怪不得這個李雙喜一副羨慕和嫉妒交加的口吻了。

“你和皇上說說,也出來帶兵就是。”羅虎微微一笑,對李雙喜道:“就是帶兵要吃辛苦,你怕不怕?”

“嘿,帶御營兵也得吃辛苦。”

“那不同!”羅虎在馬上的身姿也是十分漂亮,控韁策馳,都是十分的輕鬆隨意,身形也是與馬身融為一體,所以馬匹縱跳賓士時,他並不太需要用到腰力,賓士過百里,看起來還是十分的輕鬆隨意。

他向李雙喜搖著頭,笑道:“御營兵有李強哥,還有吳將爺,好多人管著。你夜裡起來巡過營沒?過問過伙食沒?將士日常訓練,你可時時盯著?軍心不穩,你是光用鞭子抽,還是看看兄弟們在想什麼?”

這一套心決,當然也是羅虎帶兵幾年下來的一些領悟,雖然寥寥數語,不過切中實裡,所以李雙喜一聽,就是十分服氣。

當下便是笑著道:“虎子哥,論帶兵的本事,你這個年紀的,怕是誰也及不上你了!”

“這也不一定。李副軍師的兵馬,也是十分的強。”

“哦,他呀……”李雙喜並不喜歡李巖,畢竟是外路將領,不是本家。所以只撇了撇嘴,卻並不贊同羅虎的話。

見他如此,羅虎還要說上幾句,不過身後有個親兵策馬過來,稟道:“將軍,前頭就是釣魚臺了,再往前不遠,就是宣武門和鄣儀門,還有西直門。”

“喔……”羅虎剛要佈置圍城,不遠處,杜勳卻是急馳而至,此人雖然是太監,但這一次卻也是咬緊了牙關跟了上來,一股狠勁,倒也叫人佩服。

一見羅虎,杜勳劈頭便道:“羅將軍,若想擒明皇和諸王太子,就不要管釣魚臺這裡的兵馬,西邊諸門,也不要管了,現在就帶兵直插朝陽門!”

“說的什麼昏話!”李雙喜見這太監便是一肚皮的不歡喜,當下冷然道:“釣魚臺和鄣儀門附近,還有李國楨的殘兵駐在城下,不擊潰當面之敵,我們怎麼繞去朝陽門?”

杜勳一滯,呆了一呆,卻仍然堅持道:“不去朝陽門,怕明皇會從那裡直奔天津,遲上半日,可能就悔之無及。”

“此說也有理,見步行步吧。”

羅虎得到的訓令就是要圍城遊擊,把騎兵四面撒開,朝陽門方向當然也是重中之重。不過看到李雙喜一臉的不以為然,當下便只得折中道:“先往前看看再說。”

……

這一看卻是異常的順利。

闖軍前哨一至,李國楨部就是大潰,亂兵直接被攆到了鄣儀門和宣武門等處附近,無數神機營的火器也被敗兵丟了下來,羅虎所部和御營騎兵順勢湧下,到城門附近時,卻正好看到鄣儀門上架著不少門紅衣大炮。

“好傢伙,看不過來這麼多。”李雙喜道:“怕不有好幾十門,這麼多炮,我等沒有火器之利,又是騎兵,想破城是不可能了。”

“城上人倒是不多……”羅虎也語帶惋惜的道:“如果有云梯和盾車、衝車,一樣能試一試看。”

兩人正在惋惜,卻只見城頭上守兵正在使勁的敲鑼打鼓,亂成一團,從遠處看過去,就如同一隻只紅黑色的螞蟻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