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大明以天子守國門,坐鎮京師,撫育萬方!如果聞賊警訊至便讓城而走,試問,前方將士守土官員又將如何?如果景泰年間亦是聞強敵至而先走,哪裡還有現在的大明天下!”

一席話說的慷慨激昂,殿中群臣一時無語,李邦華和李明睿等人面色如死,王家彥氣的跺腳,倒是龔鼎孳和陳名夏等年輕文官彼此對視一眼,都是看到對方眼神中的譏嘲之意……還有人對這個朝廷和大臣們有信心?

真是天大的笑話!

殿廷中風向一變,等候在外的朱慈烺便已經知道訊息。崇禎身邊,現在頗有幾個肯給他通風報信的人,金銀收買之下,什麼訊息都弄的到。

原本按他的想法,內閣不表態很正常,畢竟滋事體大,以現在內閣的幾個老油條的擔當,絕不會出來力挺,況且,現在朱慈烺也隱隱感覺到,歷史的記錄未必全部是翔實可信的,就他的觀察和情報來說,陳演和魏藻德等人不是庸碌,相反,他們很精明。

能混入大明內閣的,有幾個是真正的庸人?

既然精明而持眼下的這種態度,究竟的目的就可堪玩味了。這一次提前發動,他也是有意要改變史實,既然發動日期提前,態度也很堅決,卻要看效果如何?

結果內閣是不說話,但朝堂之上,卻仍然出來一個慷慨激昂的光時亨!

這他孃的棋子和陰謀的味道太明顯了吧!

為什麼是他?

為什麼總是他?

不給自己人下絆子找麻煩是真的會死啊……

光是亨得意洋洋,一臉正氣,在文華殿金臺下侃侃而言,顧盼自雄的當口,朱慈烺已經有所決斷了。

熟知歷史,使使小陰謀技巧,甚至改變了一些歷史的軌跡,都是在取巧,用自己皇太子的身份在取笑。

騰挪小巧功夫,躲在幕後做點小文章。

甚至還收伏買通自己的講官,營造出太子機敏好學的一些好名聲,再加上同內操武官的配合,太子允文允武的形象也算建立了一點出來。

但,這些夠嗎?

明顯是不夠!

政治人物,一定要有擔當,關鍵時刻,別人都慫包軟蛋的時候,自己要能頂硬上。曾國藩所謂的“挺”字,不外如是!

光時亨的論述也到了最後關頭:“是故……臣請誅左中允李明睿,以謝天下!”

說到最後,口水委實噴了不少,但時光亨仍然中氣十足,並且態度越發激烈起來。

“兒臣亦請誅兵科給事中時光亨,以妄言干政、不識大體貽誤軍機等罪,將其立下刑部獄,詔示天下按誅以為來者鑑!”

聲音猶未落,長身玉立,頗具英偉之氣的朱慈烺,也是從文華殿一側昂然而入!

這裡是曾經的太子正衙,是早年太子講書學習的地方,嚴格來說,還可以說是他的地盤。此地距離東宮極盡,通傳訊息也快,等朱慈烺決定的時候,正好也趕上了光時亨收尾的光景。

常朝議政,皇太子昂然直入,並且揚言要誅殺說話的言官大臣……群臣自是一片譁然。

陳名夏和龔鼎孳都是清班,兩人位置相近,原本聽著光時亨這廝不停的放炮,兩人都是一臉的無聊神色,此時卻都是精神一振!

龔鼎孳抵一抵陳名夏,輕聲道:“如何?”

“嘿嘿,”陳名夏只盯著朱慈烺不放,口角不動的道:“不管怎麼說,我佩服太子殿下的膽量啊……”

“我也是。”

“不過出場容易收場難啊……”陳名夏滿臉擔憂之色,道:“殿下是這一件事的幕後主使看來是沒錯了,但皇上之前不知道,現在也是全明白了。本朝制度,太子不能干預國政,更不能結黨!此番太子連犯大忌,我看……”

說到這,陳名夏就閉上了嘴巴。

身處殿堂之上,廷議之時,雖然因為朱慈烺的出現,大家都是在議論紛紛,一時也沒有人盯著他們,但無論如何也不方便說的太多!

不過,陳名夏的未盡之言,龔鼎孳也是心中瞭然。

這位小爺,真是膽包著身,叫人十分敬服。而且見事精明,知道光時亨是拿大義來將皇帝,把皇帝放在火上烤,用心十分的險惡。

不過,眼前這位九五至尊實在不是什麼精明的主上……恐怕這位臉色已經變的十分難看的皇帝,心心念唸的是在忌憚皇太子分他權柄,暗中結黨之事,還有,皇上因為萬曆皇爺和天啟皇爺的教訓,對祖制家法和各種規矩看的十分要緊,步步都不肯行差踏錯,所以哪怕就是東林黨這些善咬人的書生也是抓不著皇爺的錯處,但凡事有利必有弊,時間久了,怕是皇帝自己都不知道“犯規”二字怎麼寫。

守規矩是對的,但守的太厲害了,就是“墨守成規”或是“不知變化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