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五章 希望(第1/3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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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慶忠從黑風寨手上救下文頌,如今又被後者從亂戰裡活生生保下一條命,兩人沉默對視一會兒,偏轉腦袋,各自幹著自己的事。
“寨子沒了啊。”
一邊揉動發腫通紅的臉,高壯的漢子用帶血的手撩開衣衫,但見數條細長傷口猙獰顯露。
他感嘆,不是為了黑風寨,而是想到與自己一同打拼弟兄,當初在東公山歃血聚義,自己闖下過江青的名號,方圓百里誰人不知?要說瀟灑倒不至於,卻未曾想到短短月餘就弄得這般地步。
一旁,文頌無言,他雖幾日裡經歷跌宕波折,心思如潮,但對匪徒的想法自始至終都未改變,這些人無論如何自詡義氣無雙,實則都是為禍鄉梓的惡人,統統該押下大獄。
他救下一人已經是看在對方還算匪徒中出類拔萃,那段時日裡不僅沒有為難他們這些被擄掠者,還送不少人返歸。
若非如此,文頌早就一刀砍下,或者乾脆不管不顧,自個兒一人奔逃。
兩人各有想法,對如今的境地或多或少知曉一二
文頌起身就要走遠,被陳慶忠叫了兩聲停下腳步。
“書生!那書生!”
“咳、嘿嘿……這外邊兒全是那群狗孃養的亂軍,你一個人勢單力薄,出去後說不得能跑多遠,在下這裡還有些人脈,不若與我一同?”
只聽這人搖頭晃腦,彷彿昏沉沉一樣語氣嘶啞說到,“在下傷勢不淺,獨自前行定然見不到友人……咳咳、不過好在對周圍足夠熟悉,想來有人照應的話走出去應當不是問題。”
“如何?書生。”
文頌默然,捏緊了刀,低頭前走十幾步消失在林蔭內。
“……”
喟然長嘆,陳慶忠再持不住仰面跌倒下去,昏昏沉沉間,突兀聽到不遠處傳來細碎腳步。
“那人也是山匪?”
對方問了句,陳慶忠掙扎著最後一絲力氣勉力笑道,氣若游絲:“不是。”
剛答完,他渾身刺痛伴隨痠軟猛烈湧出在四肢,咬緊牙關,沒有多吭聲。
緊接著,腳步聲漸進,沉重眼皮下只能看見一道模糊身影走到近前——自己的身子被拉扯起來,靠在瘦削的年輕人肩膀上,感受到那熟悉的毫不顧忌傷患的粗魯動作,他反而心頭長舒一口氣,安心閉上雙眼修養。
賭對了,陳慶忠只來得及心想這麼短暫念頭,整個人便陷入暈眩中去。
另一邊,文頌聽進了對方的話,河間三府如今亂成一團麻,兵匪橫行,伴著偽齊大軍破開邊線阻礙進犯,如濤濤洪流席捲各縣,一時間偌大的數千裡河間地竟難找一處安寧。
黑風寨與東公山不過是被攜裹在浪潮中的小卒,大浪淘沙,幾十百來人的他們被輕易拍碎,毫無抵擋。
趁著那一夜漫山遍野的鬥殺哀嚎,以及驟然熊熊起勢的山火與濃煙,文頌逃了出來。途中遇見與另一夥人廝殺在一起的東公山人馬,兩敗俱傷,最後只逃出寥寥幾人。
陳慶忠與文頌的相遇便在此時,前者在追逐中與弟兄失散,後者本能地於黑夜裡跟在一簇簇火把附近。
山林蟲蛇野獸不少,他試著獨自繞遠一段距離,被幽幽注視的野狼嚇得魂不附體、捂住了嘴才沒叫喊出聲。
一追一逃一跟,三人流落在林子中。
窸窸窣窣的動靜從身後傳來,文頌止住對過往的回憶,有如繃緊的弦,脊背一曲伏身將長刀疊在腰側。
作劈砍勢頭。
嘰嘰!
一隻松樹從草簇鑽出,黑溜溜大眼見了兩人在前,蓬鬆尾巴一顫,慌張奔逃。
呼——
鬆懈開神經,文頌一手按在連日提心吊膽的脹痛腦門,一手別住長刀,挽起陳慶忠的手臂蹣跚向遠處離去。
他不知對方口中的友人是誰,位在何方,甚至無法判斷是否真僅僅是普通人而非山匪惡人。
文頌現在只想離開這個充斥喊殺、屍體與血的地方。
不止東公山、黑風寨,席捲而來的人大抵是前線敗逃的潰兵,不願回朝廷覆命的他們生出佔山為王的念頭,或許在這些人眼中自己等人比不得偽齊軍隊,怎麼也不是一群窮山惡水裡的歪瓜裂棗可以比擬的,於是襲擊幾座臨近的山頭,使得齊齊陷入戰火。
事實證明對方的想法並無錯,除了東公山稍稍造成了些許困擾,其餘幾家山匪對付流民商賈還行,面對兵甲齊全、惡意橫生的軍卒們可謂一觸即潰。
從文頌等人被救下,到陸陸續續有人被陳慶忠送下山,這其中不過三五日,等他也被安排好下一批下山返家時周邊的山匪已經銷聲匿跡。
東公山到底只是一家土匪窩,對這些不甚敏感,直到接敵才恍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