牆角夾縫,陰影中。

餘明賈伏低身子,四肢胸骨用了巧勁兒,讓得渾身都軟爛如泥貼靠在牆根,屏息無聲。

頭上屋簷,岐甲司的二人似乎並未發現他們追蹤的目標就在自己腳下,兩方相隔不到一丈。

兩人交談,話音低微輕緩,不過依然落在他耳中,眼中轉動,撲了驅味藥粉的黑黢黢尖瘦臉頰上浮現思索神色。不知不覺過了半刻,微風動,咵噠的輕響接連響起,他眼珠子凸了凸,就見不遠處的夜幕下,兩人身形如雀,掠過屋舍庭院遠去。

一陣沉寂,夜涼如水。

寒蟲鳴叫著,嘈雜喧鬧。

又過去足足一刻,確認不再返回,更不是鷹犬們的欲擒故縱,他這才鬆緩了口氣,腹腔漲縮,軟癱在地上蜷縮顧不得舒展活動,只一個勁兒貪婪呼吸吞吐。

“孃的!這法子確實妙,搭配著藥散使用,足以將氣息、心跳完全遮掩,連通勁大成的岐甲衛隊長都被瞞了過去。”

“就是太遭罪,簡直像是埋入土石裡一般,稍稍久些就得內腑挫傷!”

餘明賈勁力運轉,渾身噼啪響動,下一刻就直挺挺立起,打了個踉蹌,胸腹一陣刺痛。

想到剛才,他眉頭漸漸緊鎖:“說起來這群狗東西的鼻子可真夠靈,怎就突然嗅到了萬芳苑去的,那可是周家的產業,背靠王氏!”

越州王氏,首屈一指的大族,數十年裡上下其手,使得越州四府之中近六成的官吏都出自其門下,其餘四成也或多或少與之有關,毫無疑問的土霸王。

這片土地上哪怕官家都管顧不得,任由其作威作福!

唯一能與之相媲美的,大概也只有掌握一支煞羽衛的越王爺了。

難不成越王懷疑到了王氏頭上?

由不得再細想,此間事或許沒那麼簡單,他左右張望一眼,準備找機會將訊息傳給其他人。

陰九流確如那甲士所言,勢力大到超乎想象,然而多是如他這般的三教九流之輩,訊息傳動雖快,但真正身懷武力的高手卻少有。

這事還得由上頭來處理。

想罷,他提勁一躍翻身出了院牆,三五步脫下黑色外衣,扯了兩把野草在臉上搓了搓。

於他而言,變換形貌這等小事信手拈來,稍作打理就換了模樣。

……

“小小一城,池淺王八多。”

陳嶼照例選了一處客棧,離得城中不遠,此地最近沒有法會舉行,真武山大開山門廣招門徒也早在大半年前就結束,下一次估計得好幾年後,所以空房不少,沒多久就入住。

軟塌上,收拾了屋子,他來到重樓城中轉悠。城中還算熱鬧,一些江北江南的美食傳到此地,陳嶼一一買了來品嚐。

冬日臨近,夜色來得早些,不多時就染上星輝,好在城巷中高掛燈燭,一排排橫布羅列,遊人漫步其間。

據說往前百年,天下施行宵禁,直到前宋才被廢棄,晚間的人氣不比白日弱。

他閒逛,來回打量,眼前景色不比在江南水鄉的蜿蜒燈河那樣溫婉,也不似錦州以西燈會那般粗獷喧譁。

自有幾分安寧,行人鮮少吵鬧,伴著雕琢成寶蓮、飛鶴、荷蓬等多般樣式的燈火緩步遊觀,三五人群做伴邀約,淺笑婉轉。

陳嶼看了會兒,精神瀰漫,只覺同樣漫步於人唸的汪洋中,他一邊捧著當地小吃,一邊靠近了十二重樓,想要找找看城中有無內景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