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前的道人顯得木然,並未回答。

陳嶼細看數次,緩緩一嘆。終究不是本人,一團思維擷取攏合後所成的到頭來仍舊沒有絲毫靈動。

想了想,他估摸著之前收集片段時所見,以及四周表露出的景象,換了個問題繼續問到,“於道長可知真武?”

不知是否真就觸動了什麼,老道神情凝滯不改,卻徐徐開口。

“道友福量,貧道久聞真武之名,今日得見方知曉道之玄妙,貴脈名實相副,令貧道見聞大開。”

見對方有所回應,他正要再問。卻聽眼前道人目光渾散,直勾勾越過了自己向更後方眺望,口中喋喋不休,彷彿在死板地對答某人。

“貧道自西南而來,仰慕真武蕩魔真君已久,素聞真武合煞、丹鼎二法齊頭並進皆為天下有數,還請清淨子指教。”

清淨子?陳嶼一愣,旋即反應過來此刻應當是這位於修行當年在真武山時的經歷回溯。

場景重現麼……不過他擷取的思緒龐雜滌盪之後剩下的不少,東拼西湊之下可不僅有真武山一段,又不知這位虛幻的老道會如何表現。

本來只想著試驗幾個精神領域的小手段,不曾想這段記憶化身似乎真有奇特。

老道面前,陳嶼眼觀鼻鼻觀心,閉口不言,想瞧瞧得不到回應後對方的反應。

“……”

不料,老道稍加停頓後便自顧自言說下去,好似真有人在一對一答。

“今日我等之論非直指道為何,此論太過狂妄,且先言說風歇雨靜,再研求經卷奧妙才是……”

“護道之術?所學不精矣,便不獻醜了罷。”

“……道友所言極是,貧道曾見先賢注言曰:蚍蜉雲遊,三川難渡,唯百江匯九天而出。關於此九天敢問何意?”

“古有正陽真君流傳下的《東神觀竅百脈經》,依之,九宮當在頭首,道友所言或需多加商榷……《平淨太行章》?那不過乾陽道脈下傳六世之弟子所撰,多是虛妄,神怪色彩濃厚,當不得真。”

“……”

聽著聽著,陳嶼面色古怪起來。因為這老道士真個就硬生生將大段大段詞句背了出來,一開始還細細辯識,但到了後來發現有太多聽不懂,無論道學術語還是名家著作,他乾脆聽也未曾聽聞,彷彿一個榆木腦袋般聳在老道跟前,呆呆愣愣。

罷了罷了,陳嶼訕訕一笑,一股精神衝蕩在對方身上,下一刻無波無瀾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
還是幹些正事吧。他面對而坐,將自己的精神力輕緩地貼近並與對方糅合了一小部分。

眼見著銀芒混作斑駁五彩,又將這一團拋入到虛幻人像中。

在流光溢彩片刻後,老道先是緊閉雙眼,等到光華褪去才再度睜開。

靈動的眸光尚未綻放,只留下一個乍現的懵然,這道人影瞬息便崩碎開來,化作泡沫散落。

外界,元陽峰。

嗯?!

於啟猛一個抖動,身子猛地從地上彈起。動作太大,將兩旁的小童嚇了一跳。

老道顧不得兩人的不解和驚詫,他自己腦袋裡現在的疑惑已如泉水般噴湧,難以止住。

張望四周,良久才堪堪緩和平復。

剛才那個……幻覺?

可這幾日觀中還未將金丹送上山,且自己對金石丹鼎不算陌生,自不可能弄出毒害自個兒的丹藥來。難道打坐出了岔子不成?他沉默思索,一時間一對白眉織作一團。

然而越想,越發的不對勁。

彷彿有一個模糊人影落在眼前,漸漸靠得近了。

人影……於啟猛盤膝坐下,行功吐納數個大周天,默唸心經,但思緒紛亂中那道人影反而愈發清晰、靠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