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雨了,很大,很急。

數不盡的銀絲從迷濛的天空中悉數落下,給世間萬物都染上了一層漸變的淺藍色。

記得上次和那傢伙見面也是這種天氣,不知為何,每到這種陰雨天,她的脾氣就會變得像一把無鞘的利刃,做事不顧後果,全憑意氣,口不擇言,以至於傷人傷己,毀掉自己所在乎的一切,到最後,連後悔都沒資格。

故鄉的雨讓很久沒回來的她有些陌生,啟明星的雨大多帶著海風的味道,清澈到即使是討厭雨的她也不自覺期盼烏雲的到來。

白帝星的雨,太沉,太重了。

街道上,她撐著傘,終於等到那人的到來。

司機是個很年輕的少年,黑髮,很壯實。

他將椅子調的很低,帶著耳機,不知道在聽著什麼歌。

奇鶯開啟車門,拍了下他的肩膀。

“座位調高點,擋到我了。”

過了好幾秒,他才嘆了口氣,勉強地坐了起來。

“怎麼了?”

奇鶯不滿地上車,關門,“我請你吃飯還委屈你了?”

“沒。”

寧雲聲音中帶著的懶散讓奇鶯一陣恍惚,記憶裡他第一次這麼頹唐。

他的瘋狂是歇斯底里的,帶著自毀似的喧囂,即使是上次那個白帝星的雨天,奇鶯口不擇言的戳他傷口,他也只是不擇手段地對奇家施壓,讓她前往被稱之為科技迴廊的啟明星接受那所謂的“教訓”。

“這種陰雨天最適合睡覺,你卻把它毀了。”寧雲從旁邊的食盒中拿出兩塊泡芙,隨手遞給後座上的奇鶯,“我只是有點可惜。”

“你說話能把耳機摘了嗎?”奇鶯接過糕點,對寧雲說,“這樣很沒禮貌唉。”

“聽歌總比聽你嘮叨強。”

“我!”

想到這個傢伙是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兼青梅竹馬,奇鶯強行壓住心裡的窩火,放平心態,“我那不是嘮叨,是你經常不幹人事,我勸勸你怎麼了?”

迷影分析了所有寧雲和奇鶯之間的紛爭和怨懟,卻獨獨忘記窺探他們真實相處的模樣。

所以他在死之前都沒能發現,奇鶯對寧雲的憤怒,是帶著恨鐵不成鋼的虧欠,是混合著複雜心緒的責難。

若是奇鶯認識的那個名為“甯浩遠”的荒唐少爺,恐怕早在見了迷影的第一面就識破了他的真面目。

“你都多久沒見我了?”平淡的聲音響起,明明戴著耳機奇鶯都能隱約聽到那悠長的音調,也不知道寧雲是怎麼做到能和別人正常交流的,“人是會變得,既然你來白帝學院上課了,就積點口德,放過我吧。”

“我哪有能耐對你怎麼樣啊?”奇鶯下意識地刺回去,“你都能當眾炸學校了,我這麼一個小小的奇家女還不是任你拿捏?”

“嗯,確實。”

這三個字把奇鶯堵得一陣語塞,憋了半天,說“趕緊找個地方吃飯吧,御合齋也好北天坊也好,早吃完早回家,要不是我爹硬讓我過來道謝,誰會閒的沒事找你吃飯。”

“那就...楊凡,你隨便挑個地兒吧。”

“袁吉那家店怎麼樣?”黑髮的少年聲音清正,聽聲音就能讓別人對他有所好感,“我覺得那裡的飯不錯,比李師傅做得還好吃。”

“行,反正她請客。”

少年似乎並不是寧雲的司機,和寧雲說話時保持著平等的態度。

“再添個人不介意吧?”

“當然沒問題。”

奇鶯對此倒無所謂,不如說正好歡迎。

她真的不想和寧雲獨處,哪怕他們從小一起長大,對彼此知根知底。

從啟明星訂購的跑車速度很快,僅僅五分鐘就把奇鶯帶到了偏僻的螈棘餐館。

“這裡...沒問題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