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堂內,那一個個往日倨傲無比,恨不能拿鼻孔對著自己的面孔,此刻卻齊齊對自己俯首弓腰,錢不疑嘴角之上,終是緩緩湧上一抹得意地笑容。

只片刻之後,那抹笑容,便隨著錢不疑強自皺起的眉頭,而消失的無疑無蹤······

“嗯······”

“既如此,吾卻之不恭,願同諸位共商日後,吾等關中糧商米賈之坦途!”

面帶沉凝的道出一語,又同堂內眾人一對拜,待眾人各自落座,便見錢不疑稍一抬手。

幾乎是在錢不疑舉起手的同時,幾張微微有些發黃的絹布,被堂側的奴僕抱上前,放在了錢不疑面前的案几之上。

而後,便是錢不疑將那幾張絹布盡數攤開,又稍排了一下序,旋即昂起頭,望向堂內眾人。

“此數絹,便乃往數日,相府布發關中之政令。”

說著,錢不疑便拿起最右面那一張絹布,看都不看絹上內容,便對堂內眾人道:“此,乃春二月壬午(十九),相府所佈之‘禁商賈屯糧逾百石’令。”

“得此令在,自今而往,吾等糧商米賈,皆無以屯糧而決關中米價。”

言罷,錢不疑便放下手中絹布,又拿起了第二張,仍舊是看都不看一樣,就抬頭望向堂內眾人。

“此,乃春二月甲申(二十一),相府所佈之‘禁商賈買糧、禁賣糧與商賈、禁商賈貨糧於市’之令。”

“此令,更徹絕吾等糧商米賈,日後買糧、賣糧,而牟利於貨糧之道!”

略有些躁怒的低吼出此語,便將錢不疑將手中絹布,不輕不重的往案几上一拍!

目帶凶光的環視一圈堂內眾人,又見錢不疑面色陰鬱的低下頭,朝其餘那兩張絹布一努嘴。

“餘二者,一曰:禁出入函谷、武關之令。”

“其所圖,乃使吾等糧商米賈,無以轉輸手中存糧,而售於關東。”

“另一,更欲以‘長陵田氏刺太子,仍有同謀尚未歸案’之名,迫嚇(hè)吾等!”

說到這裡,錢不疑終是直起腰,面帶沉凝的環視向堂內眾人。

“此數道政令,其所圖,已昭然若揭。”

“——先禁商賈屯糧,又禁商賈買糧、賣糧,又絕函谷、武關,而阻關中關東之途;更欲以長陵田氏,威壓吾等······”

“究其所圖,不過迫使吾等,於春三月甲午(初一)前,盡售手中存糧;而日後,勿得再行貨糧事。”

“若吾等皆從令,而速售手中存糧,且不論日後之時,單今歲,吾等便當血本無歸······”

隨著錢不疑滿是沉重的話音落下,堂內眾人的面容之上,便再度出現那抹憤怒、恐懼、焦躁、無奈所組成的複雜神情。

只稍一盤算,堂內眾人面上神情,更是逐漸趨於扭曲。

錢不疑的意思,眾人自然都是聽懂了。

——朝堂不讓商人買糧、賣糧、屯糧,根本就是想在整個關中,消滅糧商這種生物!

而一道‘禁止出入函谷關、武關’的政令,更是將眾人帶著糧食跑路,去關東最後撈一筆的退路,都給徹底堵死。

至於遵守政令,在未來這不到十天的時間內,將手裡的存糧全部拋售······

“若盡售手中之糧,吾等非但無以牟利,恐連去歲秋收,購糧所費之本錢,亦要搭進去些啊?!”

聽聞角落處傳來這麼一問,便見錢不疑左手邊那人,面色滿是譏諷的捋了捋痦子上的毛。

“牟利?”

“嘿!”

“本錢得半以歸,吾便心滿意足!”

“——須知朝堂政令,乃遍發關中而昭於露布之上!”

“知吾等急於售糧,關中之粗鄙刁民,還不得拿捏起架勢,迫糧價一降再降?”

“去歲秋收,吾等買糧,可是以石千八百錢之價!”

“再加以糧倉之費,奴、丁之祿錢、口糧,縱售以石二千錢,亦絕談不上‘牟利’!”

聽聞男子此言,眾人無一不連連點頭,各自叫苦不迭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