陽城延雖然無法明確的表達出來,但心裡也已大概明白。

若是劉盈知道陽城延此刻心中所想,必然會將一個嶄新的詞語,引入這西元前的世界。

——白嫖。

是的,沒錯。

無論劉盈說的再好聽,再怎麼天花亂墜,這件事的本質,依舊是白嫖。

用少府那二十萬塊石磚,擺出一個‘我漢家連皇都都不修了,也要給你們老百姓修水渠’的姿態,看能不能有寫憨厚、純良之人被感動,從而自備乾糧,前往鄭國渠邊,自願充作力役!

噁心嗎?

噁心!

非常噁心!

若是不知道箇中緣由,就連沉浮朝堂十數年的陽城延,都會對此感到萬分鄙夷!

但劉盈那一句話,卻讓陽城延每欲拂袖起身,卻終也沒能成行。

——不如此,還能怎麼辦?

——不這樣,鄭國渠怎麼修?

沒有足夠的人,鄭國渠就沒法修,那明年渭北的田畝,豈不還是沒水灌溉?

如果渭北糧產還是像今年這樣,畝產三石、二石半甚至於更低,國庫何來農稅?

口糧自用都不夠,百姓又怎麼會多生孩子?

關中的人口、戶籍,少府的口賦,又談何穩步遞增?

國庫沒有農稅生育,少府沒有口賦收入,又談何建造長安,談何厘治天下萬民?

這一刻,陽城延終於明白過來:五十年前,三百里長的鄭國渠,為什麼會成為韓國‘疲秦計’的核心了。

——這樣的大型水利工程,一旦修了,就有極大機率民心盡失!

五十年前,困居一隅的嬴秦,抗住了。

而如今的漢室,卻根本不敢去下‘我虐百姓千百遍,百姓待我如初戀’的堵住了······

“唉······”

“也罷,也罷······”

“起碼比起強徵力役,此法,確稍佳······”

都是壞選擇,那就從其中,選一個沒那麼壞的吧?

帶著這樣的想法,陽城延終是百感交集的從座位上起身,極其緩慢的彎下腰,對劉盈拱手一拜。

“家上之憂苦,臣,知之······”

“此事,臣唯家上之命,是從。”

“還請家上示下:此事,需臣以何為助?”

“鄭國渠整修之具案,家上可另有交代?”

看著陽城延滿帶著糾結、遲疑,終還是滿帶著負罪感,對自己說出那句‘唯命是從’,劉盈總算是如釋重負。

溫爾一笑,走上前,拉起陽城延的手臂,劉盈便滿是鄭重的凝視向陽城延目光深處。

“今日少府願助,孤,縱死亦不敢或忘!”

“五年!”

“至多不過五年!”

“孤與諾少府:至多五年,府、庫便皆當充盈,錢、糧皆當餘者甚!”

“到那時,孤必當力諫父皇,速行長安城之築建事!”

“若父皇未允,孤親坦背而負荊,謝罪於少府當面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