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方才,聽聞少府之言,鄭國渠之阻塞,似是因泥沙堆積?”

“及沿岸郡縣、民拓寬渠道,則水流愈緩,使泥沙堆積更甚?”

見劉盈莫名問出發出一問,殿內眾人縱是對水工之事知解無多,也不由紛紛側過頭,望向少府陽城延。

聞言,陽城延唯一點頭,就見劉盈終是面帶疑惑的又是一問。

“有一處,孤甚不解。”

“鄭國渠之水,乃自涇水引入。”

“前些年,孤曾親至涇水,見涇之水雖不至清澈見底之地,亦不怎見泥沙。”

“敢請少府教之:阻塞鄭國渠之泥沙,乃自何而來?”

說到這裡,劉盈眉角不由一皺。

“莫不有亂臣賊子藏於關中,暗行毀渠之事,或投泥沙、土塵於鄭國渠,以阻塞其道?”

見劉盈片刻之間,便已有些狠厲起來的目光,陽城延不由趕忙一拱手。

“非如此,實非如此······”

待劉盈目光中的狠厲稍卻,重新變回先前那副稍帶些疑惑地模樣,陽城延才微鬆一口氣。

“家上即問,臣自當知無不言。”

“鄭國渠之水,乃引自涇水,本確無多泥沙。”

“及阻塞鄭國渠之泥沙,則多自鄭國渠之上游,水流湍急之處順水而下,至下游水流遲緩之處沉底。”

說著,陽城延不由稍清清嗓:“家上當知:水,往低處流。”

“凡水渠,皆上游勢高,而下游低;縱鄭國渠,亦本如此。”

“然往多年,鄭國渠無得修繕,上游之高處,渠底之土多為水衝而走,便愈低。”

“下游本低,又得上游所來之泥沙堆積,則愈高。”

“此消彼長多年,上游之高處愈低,下游之低處愈高,上下游高低之差愈近,水流便愈緩。”

“水流愈緩,則下游堆積之泥沙愈多,加之渠道為地方官吏所拓寬,更使鄭國渠之水愈緩,其阻塞更甚。”

說到這裡,陽城延生怕劉盈聽不懂般,又補充道:“便以此番,家上整修鄭國渠為例。”

“若掘渠底之淤泥,渠上游,但無需掘,恐還當填土數尺。”

“然至下游,恐當下掘丈八之深······”

聽著陽城延的解釋,劉盈縱是對此間事瞭然於胸,也不由佯裝出一副糾結不已的表情。

“上游之土,為水卷至下游,而阻河道······”

略有些刻意的‘自語’一聲,劉盈不由再次望向陽城延。

“此事,無解局之法?”

聞言,陽城延只面色無奈的搖了搖頭。

“別無他法。”

“只得每歲勤掘下游之淤泥,每三歲填土於上游。”

聽聞陽城延道出‘別無他法’這幾個字,劉盈的嘴角,終於湧上一抹微不可見的笑容。

——陰謀得逞的笑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