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盈一語,陽城延嗡時低下頭,面如死灰的閉上雙眼,放棄了掙扎。

——三銖錢不值錢,百姓不認,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!

自漢七年開始熔鑄五銖錢,到漢八年中,短短半年的時間,三銖錢就已經失去了大半公信力!

可即便知道自己掌下的少府,是在將一枚枚有購買力的半兩錢,熔鑄成看上去數量很多,實則就是一堆廢鉛的漢三銖,陽城延也只能照辦。

誰讓陽城延是少府卿,是天子劉邦的私人管家呢?

對於劉邦‘繼續鑄造三銖錢,天塌了都不許停’的命令,陽城延又能怎麼辦?

而現在,劉邦親自定下的繼承人劉盈,卻在略帶責備的質問陽城延:為什麼要把值錢的半兩錢,熔鑄成不值錢的三銖錢······

讓做的是你老劉家,現在來問罪的,也還是你老劉家?

在陽城延看來,老劉家,這是要對自己動手了。

正當陽城延目光空洞的抬起頭,作勢要脫毛謝罪,辭官告老時,一道宛如天籟的聲音響起,將劉盈的注意力從陽城延身上引開。

“家上。”

“此間事,非三言兩語,便可言明。”

面色凝重的道出一語,蕭何便面色決然的抬起頭,望向劉盈的目光中,滿帶著欲言又止的糾結。

見蕭何再一次站出身,劉盈心中,對蕭何的崇敬之意不由更甚一分。

“論擔當,縱觀千古,怕也難再見第二個蕭何了啊······”

暗自一聲讚歎,劉盈便面色淡然的低下頭,陷入短暫的思慮之中。

少府用秦半兩鑄錢三銖,到底是怎麼回事?

是滿朝功侯百官,看不出三銖錢的弊端?

是蕭何、陽城延二人不知道鑄造出來的三銖錢,其實就是一堆廢鉛?

都不是!

少府至今為止,仍日夜不休的用秦半兩熔鑄漢三銖,唯一的原因,就是天子劉邦的命令!

劉盈以‘為什麼這麼做’質問陽城延,也並非是想要藉此刁難陽城延,亦或是謀奪陽城延屁股底下的少府之位。

劉盈的目的,只不過是想從蕭何口中,聽到‘三銖錢沒法用’這三個字。

如此而已。

既然目的達到了,劉盈也沒再多繞彎子,省得再給少府卿陽城延嚇出個好歹。

就見劉盈輕笑著一搖頭,目光中滿是深意的望向蕭何。

“孤只一問於蕭相當面。”

“今少府所存之鉛錢三銖,可還能行於市?”

“少府日夜不修,所熔之秦錢半兩,可能行於市?”

見劉盈在‘三銖錢到底還能不能流通’這個問題上死咬著不放,蕭何終只得萬般無奈的搖了搖頭。

“秦半兩,可行於市。”

“然鉛錢三銖,於市或勿······”

“呃·······難,難行。”

聽聞蕭何給出肯定的答覆,劉盈只當沒聽見蕭何將‘勿能’偷偷換成‘難’,猛地起身一拂袖!

“既如此,少府鑄三銖之事,便當休矣!”

以毋庸置疑的語調道出這句話,劉盈再度望向陽城延時,目光中,已盡是決絕。

“自今日起,少府熔秦半兩,鑄漢三銖之事,即止!”

“凡少府用作鑄錢之匠人,皆歇停五日;官奴凡城旦、鬼薪、白粲、隸臣、隸妾①,皆集而待!”

“待朝堂議定鄭國渠整修之事,便皆往而修護鄭國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