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在得到如此信任的情況下,梁王劉武卻萌生出了不應該有的邪念,一度憑藉梁國的重要戰略地位,和母親竇漪房一起要挾景帝劉啟,將自己立為儲君。

這樣一個對景帝劉啟皇位產生威脅的人,無論對於景帝劉啟,還是長安中央而言,都是暫時不能得罪,且又早晚都要收拾的人。這種情況下,李廣接下樑王劉武的將軍印,幾乎不亞於政治叛逃。

這也就不難解釋‘李廣難封’的真正原因了:李廣武力值接近滿格,但政治覺悟幾近於零,難堪大用。

在漢室‘為國棟樑’的徹侯敕封標準下,李廣終生未得封,其實是必然;我也願意相信:在當時那個時代,除了司馬遷,不會有人認為‘李廣難封’有多麼令人唏噓,多麼令人難以理解。

‘馮唐易老,李廣難封’,這是我懷疑司馬遷著史中立度的第一個佐證。

第二點:桃李不言,下自成溪。

眾所周知,司馬遷本人對項羽、李廣、李陵這樣的悲情英雄懷有主觀崇拜,這個主觀態度也體現在《史記》當中,司馬遷對這些悲情人物的刻畫。

但我們需要注意的是,司馬遷是史官、是太史公的前提是:司馬遷是一名漢官。

作為一名漢室官員,哪怕處在史官這樣一個超然的位置上,司馬遷也是需要講究政治正確的,但從《史記》當中,我們卻絲毫不見這樣的態度。

對於曾有‘軍事叛逃’汙點的李廣,司馬遷的評價是:傳曰‘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雖令不從’。其李將軍之謂也?餘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,口不能道辭。及死之日,天下知與不知,皆為盡哀。彼其忠實心誠信於士大夫也?諺曰“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”。此言雖小,可以諭大也。“勇於當敵,仁愛士卒,號令不煩,師徒鄉之。”

這個評價,在不知情的人看來,或許李廣真的是出色的將領,是一個民族英雄式的悲情人物,但若是結合李廣‘私接梁王將軍印’的政治汙點,無疑是帶有極其濃厚的主觀色彩的。

對司馬遷藉此評價,來歪曲後世人對李廣的解讀,我懷有一定程度的鄙夷。

還有便是司馬遷對李陵的評價:

“陵事親孝,與士信,常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。其素所畜積也,有國士之風。今舉事一不成,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櫱其短,誠可痛也!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,深輮戎馬之地,抑數萬之師,虜救死扶傷不暇,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。轉鬥千里,矢盡道窮,士張空弮,冒白刃,北首爭死敵,得人之死力,雖古名將不過也。身雖陷敗,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。彼之不死,宜欲得當以報漢也。”

一句‘事親孝,與士信,常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。’和‘其素所畜積也,有國士之風’,與歷史中判漢降胡的李陵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,頗具諷刺意味,也足以看出司馬遷意圖遮掩李陵判漢,洗白李陵汙點,歪曲後世人感官的意圖。

第三點:身處時代。

眾所周知,司馬遷是漢武帝時期的歷史人物,大約出生於公元前140年左右,對於李廣、李陵等人物,司馬遷或許還能勉強談得上‘親身經歷’‘親眼見證’,但對於發生在公元前200年公元前180年之間的諸呂,司馬遷的資訊獲知渠道,應當是只有‘道聽途說’這個來源的。

至於透過皇室檔案、帝王起居錄獲知真相這個渠道,也可以排除。因為和現代人印象中的‘史學世家’不同,司馬遷的家族絕算不上什麼歷史淵源的史家。

從司馬遷家族的族譜當中,我們就不難看出這一點。

司馬遷八世祖:司馬錯,秦國武將;

六世祖:司馬靳,秦國武將;

高祖:司馬昌,秦始皇時期鐵官;

曾祖:司馬毋懌,漢高祖時期市長(市集吏長);

祖父:司馬喜,無官職,五大夫爵位。

直到漢武帝劉徹恢復‘太史令’這一職務,並任命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為西漢第一任太史令,司馬家族才和‘史家’一詞沾上了關係。

司馬談被武帝劉徹任命為太史令,也基本可以確定為:專門負責記錄武帝劉徹的豐功偉績,傳於後人。

在此之前,漢室高皇帝時期、惠帝劉盈時期的皇帝起居錄,也是有極大機率在文帝登基之後被‘修正’過。

而在當時,先有秦始皇盡焚六國史書,後有項羽火燒咸陽宮的時代背景下,司馬遷卻在《史記》中,以‘記史’的名義寫下了五帝本紀、夏本紀、殷本紀、周本紀,這無疑足以讓人懷疑司馬遷著史的資料來源。

透過這三點,辯證的分析過後,我們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:司馬遷著史,總體上保證了對客觀事實的闡述,大體歷史脈絡沒有問題,但對於漢武帝之前,尤其是呂后駕崩之前的歷史史實,司馬遷並沒有具備絕對說服力的資料來源,對於部分歷史人物的描寫,司馬遷也沒能避免主觀情感的影響。

到這裡,我們再回過頭去看待史書上,似乎毫無存在感的周呂侯呂澤,或許就清晰了許多。

司馬遷所處的時期是漢武帝劉徹時期,經過吳楚七國之亂,漢文帝劉恆一脈的皇統合法性已經毋庸置疑,既然如此,那呂氏外戚,乃至於惠帝劉盈一脈的醜化、反派化,自然是當時政治背景下的必要之舉。

從《史記》中許多活靈活現,卻完全說不通‘司馬遷怎麼知道這件事’的事件當中,我們也不難看出:對於惠帝劉盈、高後呂雉,以及包括呂臺、呂祿、呂產在內的呂氏外戚,太史公是有不同程度的醜化的。

那麼,周呂侯呂澤,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?

同樣透過《史記》記載,我們可以得知:呂澤是呂公的長子,是呂雉的長兄。

而在秦始皇在位時期,呂公舉家遷至豐邑,是受到了豐邑令的款待的,從這一點可以看出,呂氏家族,應當是小有名望的名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