針對少府需要的民間能人異士、能工巧匠,劉盈更是對陽城延給出了‘每人十金’的招攬費用,以及六百石以下的官職許諾權力!

就是這麼要錢給錢,要人給人,甚至可以說是要什麼給什麼;

至今,少府鍛鐵研發專案,已經進行了足足三年!

但劉盈心心念唸的水力鍛壓專案,卻至今沒能見到影子!

前些時日,陽城延請劉盈去上林苑參觀成果時,劉盈還以為,是這個專案有了進展;

今日帶朝臣百官齊至,也是劉盈想借‘鋼鐵時代已經到來’的訊息,讓漢家君臣重拾提兵北上,馬踏胡虜的信心。

但在來到魯班苑,看到那一件又一件、一具又一具鐵製甲兵之後,劉盈本滿懷希望的心,卻再次跌入谷底。

——朕帶著百官公卿來參觀,你陽城延哪怕沒搞定水力鍛壓技術,也總該找一些炒鋼,做幾具鱗甲、胸甲,幾柄陌刀出來,給朕長長臉吧?

這麼多錢、這麼多人,這麼長時間砸下去,結果到頭來,還給我看鐵?

褲子都脫了,你給朕看這個?!

聽出劉盈話語中的不滿,以及幾乎明寫在臉上的惱怒,陽城延只頃刻之間,便讓冷汗沾滿了額頭。

強自鎮定下來,又低頭思慮良久,陽城延才面帶苦澀的抬起頭,將少府在‘水力鍛打’專案上遇到的困難,向劉盈微微到來。

“陛下容稟。”

“自少府奉陛下之令,擬以水利鍛打之事為鋼,至今足有三歲;”

“凡水力鍛打所需之水車、落錘,少府皆已製備。”

“只以鐵鍊鋼一事,仍有多難······”

滿是惆悵的道出一語,陽城延的眉宇間,也不由帶上了滿滿的苦澀。

“以鐵鍛鋼者,乃先熔鐵成液,塑形成坯;”

“再以水流驅動水車,使巨錘反覆升、落,於鐵坯反覆鍛打,方可得鋼坯,再行軋製,方可得鋼板、剛塊。”

“及以此鋼板、鋼塊得鋼甲、鋼刀,又需匠人反覆捶打、修補,方可得陛下所需之鋼製甲兵。”

“然此工序,至今仍有多處疑難,未得其解。”

“——其一者:以鐵水所塑之坯,仍過脆;稍行鍛打,便有龜裂,乃至碎散;”

“其二者,縱得未裂、未碎之鋼,終亦難抵軋、鍛,於制甲兵途中斷裂,以致甲兵未成而廢。”

“又鍛鋼所用之鐵,本就作價不菲,少府以此價高之鐵,卻只得廢棄之鋼,朝野內外、坊間街頭,皆議論紛紛;”

“待時日久,縱是少府之匠,亦難免多有氣餒······”

將心中的委屈一股腦道出,陽城延終是低下頭,自顧自唉聲嘆氣起來。

過去幾年,少府看上去光鮮亮麗,活脫一副煤老闆狗大戶的氣質;

但只有陽城延自己知道:這些年,少府究竟承擔著怎樣巨大的壓力。

——代民儲糧、糧米官營兩項,少府明明是按照天子劉盈的授意,逐漸放棄在這兩個專案上爭取利潤;

但在外朝看來,少府這卻是‘自廢武功’,平白放棄了兩個巨大的財源。

類似‘少府為什麼不求陛下下令,禁止百姓私建糧倉’‘少府為什麼不把糧價定高一些,好多賺些利潤’的言論,陽城延不知聽過多少回;

好在有劉盈在背後撐腰,這如雪花般飛向自己的攻訐,陽城延算是勉強扛下來了。

可緊隨其後,便又是鹽鐵。

最開始,是呂氏外戚家族的二代子弟呂產,因私闖上林苑一事被上林尉捉拿;

雖然最終,天子劉盈只是高高抬起、輕輕放下,但呂產卻像個跗骨之蛆般,徹底黏上了陽城延。

短短半年之內,至少有數百名六百及以上的長安官員,彈劾陽城延‘假鹽、鐵之利中飽私囊’!

期間,呂產甚至曾派人,將下朝回家路上的陽城延綁回了自己家中!

要不是劉盈第一時間派人營救,陽城延堂堂九卿之身,就險些要被呂產一介外戚紈絝‘屈打成招’······

到如今,關於糧、鹽、鐵三項的各類攻訐,陽城延已經記不清自己經歷了多少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