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——府庫充盈者,乃謂:兵卒操演得當,甲冑齊整,劍利弓強、將帥能征善戰,勇謀俱備,軍糧無憂也;”

“然若府庫空虛,兵卒欲操而恐腹不飽,欲戰而慮甲不堅、劍不利、弓不強;將帥欲戰而無勇、行計而無謀,欲久戰,亦恐軍糧之缺也。”

說著,劉盈的面容之上,也不由得湧上一抹語重心長。

“夕秦趙長平一戰,趙將廉頗固守不出,趙國君臣何以怨聲載道?”

“馬服子趙括緣何急於求戰,而不顧戰略之得失?”

“再有,先太祖高皇帝御駕親征,於狄酋冒頓會獵平城,漢軍自白登一戰而無往不利,吾漢家又為何戛然而起,應允匈奴求和之請?”

“及朕,身負皇考白登之圍、生母書辱之恥,亦未有提兵北上,戰於備胡之念,又是何故?!”

說到最後,劉盈明顯有些情緒激動起來,便是語調中,都不由帶上了一陣躁鬱!

但最終,這陣不知由來的暴躁,終還是隨著劉盈緩緩豎起的手指,而被劉盈重新埋回了心底。

“此,便乃朕所言:夫戰,府庫也。”

“長平一戰,趙國府庫不豐,所以廉頗固守不出,而為趙國君臣臨陣換帥!”

“府庫不豐,所以馬服子急於求戰,終為武安君大敗長平!”

“及吾漢家,亦因府庫不豐,所以太祖高皇帝委曲求全,和親以安北蠻!”

“便是朕!”

“亦念府庫不豐!”

“而強忍父、母雙親所遭之辱,忍辱負重,不曾言‘將兵北上’事!!!”

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情緒,隨著劉盈故事重提而再次躁動起來,只是這一次,劉盈卻並沒有再刻意壓制。

“朕!漢天子也!”

“乃太祖高皇帝親立,諸侯大臣共擁之嫡長者也!”

“每有昏睡之時,朕總見太祖高皇帝厲聲斥問:朕白登之恥,爾何時血之?!”

“每請朝於長樂,朕總見朕母太后,曾於北蠻匈奴低聲下氣,以己之屈辱,易邊牆之安!!!”

這一下,劉盈終是徹底將出心中的憋悶,毫無保留的宣洩而出。

而少年天子突如其來的暴怒,也終是讓片刻之前,還幻想著‘平推南越’的朝臣百官,面帶羞愧的低下了頭。

白登之圍、國書之恥,並不單單是劉盈,亦或是劉漢天子的屈辱,同樣也是每一個漢人,乃至每一個後世華夏人心中,永遠無法抹除的痛!

但不同於旁人:對於這兩件事,漢家天子可以發憤圖強,尋常百姓可以心懷仇恨;

唯有朝臣,唯有這些親身經歷這兩件事時,身處大漢王朝權力最頂端的這群人,只能為此感到愧疚。

因為在他們看來,這種事之所以會發生,就是因為漢室沒有在自己這些人的仔細下,變得足夠強大。

但很顯然,少年天子的意圖,卻並不是讓這些國家棟梁心生愧疚。

“朕知道。”

“朕於少府興糧米官營、代民儲糧之政,又設鹽鐵都尉,於吳東煮海得鹽,即謀官營鹽鐵事,諸公於朕,多有微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