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日夜,尚冠裡,淮陰侯府。

與旬月前的淡然所不同,此時的韓信,已是宛如熱鍋上的螞蟻。

焦躁不安的站起身,在黝黑的客堂內來回踱著步,韓信那張被籠罩在夜幕下的面龐,已再也不見絲毫冷靜之色。

不知如此過了多久,一點悄然亮起的燈光,終是讓漆黑的客堂,終於有了那麼一絲令人心安的光線。

就當韓信趕忙回過頭,正要朝那私自點燈的婢女喝罵之時,卻見那婢女悄然推出客堂,露出了身後那道衣衫玄黑,面帶疲憊的身影······

“如何?!”

“代王可有傳訊?!!!”

急不可耐的一聲發問,卻見那身著夜行衣的男子眉頭一皺,緩緩搖著頭,悠然長嘆一口氣。

“春二月上旬,太子令相府頒禁關之公文,函谷關,便再也無以出入。”

“代王不惜連遣七隊死士,方得其中一人,幸得以攜此信入關······”

說著,黑衣男子緩緩將手深入懷中,取出了一卷沾滿血汙、泥塵的竹簡。

顧不上細問,慌忙將竹簡接過,又來到油燈下將竹簡攤開,韓信的面容之上,只漸漸湧上了一抹躁怒之色······

“誒!”

一聲憋悶的低呵,那捲承載著足足數十條人命,才得以送到韓信面前的竹簡,應聲在客堂內散落一地。

咚!

又是一聲悶響傳來,便見韓信含恨揮出一拳,砸在客堂內的立柱之上,竟使得屋頂之上,零星落下幾塊灰塵······

“雄踞代、趙之廣,手握大軍數以十萬,不過半歲之功,竟已淪落至搖尾乞憐,引北蠻南下之地!!!”

“如此再半歲,縱寡人全奪長安,又於事何補?!!”

憤然一聲怒吼,韓信又煩躁的回過身,將身軀砸坐在了上首的坐位置上,面容之上,盡是無盡的憂慮,與愁苦。

見此,那黑衣人也是沉臉上前,勉強震了震心神。

“大王。”

“現如今,尚或不至如斯之地?”

說著,黑衣人又回過頭,看了看已散落一地的猩紅色竹片,旋即對韓信稍一拱手。

“代王雖節節敗退,然尚得些許轉圜之餘地,縱其敗亡,亦非三、五月之功。”

“再者,今代王已遣使北出雁門,以請匈奴引軍南下,以為代王之外援。”

“此舉雖略失於節,然若成行,亦或可使戰況扭轉。”

“待戰況延綿,時日一久,長安必無以全輸糧草輜重······”

砰!!!!!!

黑衣人話說一半,卻見韓信又是極盡憤怒的一拍面前木案,將雙眼瞪得渾圓!

“無力輸糧?!!”

“哼!!!”

“——往半歲,監國太子已是盡修鄭國渠;往後數歲,渭北必當連年大豐!!”

“今,太子更絕糧食米賈於關中,又盡沒糧商之儲米歸少府!”

“莫言三五歲,便是代王撐得十年八載,長安朝堂,也絕無糧寡之虞!!!!!!”

滿懷憤恨的接連幾聲怒吼,韓信躁怒的面容之上,已是帶上了些許潮紅。

見此,那黑衣人也是面色陰沉的思慮良久,又稍抬起頭,試探著開口道:“大王這邊······”

依舊是話才冒出個頭,便見韓信滿是煩躁的一搖頭。

“正月下旬,寡人遣死士數十,於皇宮之外數十里,亦未能取太子性命。”

“如今已近春三月,太子所受之瘡亦近痊癒,長安之戒嚴,卻仍不見鬆弛之相······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