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——明歲開春之時,若平壤仍未還歸朝鮮君,則朕必遣大軍東渡,以討賊孽。”

語調極其淡然的道出這句‘你不聽話,我必揍你’,劉盈便淺笑著對一旁得弁韓、辰韓使者,以及朝鮮君箕準稍一點頭。

“朝南三韓各遣使者來朝,亦不妨於長安稍住些時日;待朝儀罷,朕自當遣吾大漢之銳士,護送諸位歸國。”

聽聞劉盈此言,箕準、蒙奚、王勝自是趕忙一拱手,感恩戴德的退出了長信殿;

至於燕開,即便想要再說些什麼,但在殿內朝臣的怒目而視下,也終是默然一拱手,旋即神情複雜的退了去。

也就是在諸韓使者退出殿外的一剎那,劉盈面上淡然之色頓逝,取而代之的,是一抹令殿內眾人不由自主挺直腰背的莊嚴。

“衛滿此番遣使,乃奉匈奴單于庭之令!!!!!!”

毫不猶豫的道出一語,劉盈便嗡然從御榻上起身,沉著臉望向御階下的衛尉酈寄。

“朕尚記得去歲,燕王盧綰叛逃匈奴之時,衛尉曾言:故燕王臧荼子臧衍,今尚為狄酋冒頓座上之賓?”

待酈寄趕忙一點頭,就見劉盈神情凝重的一點頭,旋即望向朝拜最前列的曹參。

“平陽侯可記得,去歲,狄酋冒頓遣使,書辱母后之時,長安曾得一物論,使朕懷恨而不得怒?”

見劉盈點到自己,曹參也自是走出班列,朝劉盈稍一拱手。

“去歲,冒頓遣使書辱太后,陛下雷霆震怒,然太后終念府庫之空虛、生民之疾苦,只得忍氣吞聲,以糧布、鹽茶為禮,更遣公主北出,再和親匈奴。”

“聽聞此事,天下民無不悲憤於心,乃言:今日之仇,乃大漢之仇、乃天下之仇!”

“早晚有一日,王師當提兵北上,並血高皇帝白登之圍、狄酋冒頓書辱太后的恥!”

語帶悲憤的道出此語,就見曹參又稍一沉吟,才面呈若水的繼續道:“然彼時,長安尚得一謠言,曰······”

“呃,曰太后先冊宮女為公主,而後使其北上,和親匈奴,恐不數歲,匈奴便當再遣使,以敲詐吾漢室······”

“且憑和親以得安寧,終非長久之計,唯有提兵北上,於匈奴一戰,方可使吾漢家,不再為外蠻所欺·········”

聽聞曹參此言,劉盈只譏笑著癱坐回御榻,朝殿門外,諸韓使者離去的方向稍一虛指。

“此,便乃匈奴礙於和親,而暫不敢起戰端,方有之舉······”

言罷,劉盈便面帶苦澀的低下頭,便是雙肩,都不由有些聳拉下來。

至於殿內朝臣百官,自也是從劉盈這短短數語中,便看透了劉盈的深意;

只稍沉寂便可,便見王陵神情嚴峻的站出身,對劉盈稍一拱手。

“陛下之意,乃衛滿奪箕子朝鮮之時,便已遣使匈奴?”

幾乎是在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,殿內百官朝臣,包括提出問題的王陵本人,都不由自主的緩緩一點頭。

這個問題,根本不需要劉盈做出回答了。

衛滿,是燕王臧荼曾經的部將,而寄居匈奴的臧衍,是臧荼的兒子;

無論是對於名不正言不順,‘竊奪’箕子朝鮮政權的衛滿,還是寄人籬下,除‘臧’姓外一無是處的臧衍而言,雙方對彼此,都有巨大的利用價值。

——被漢室無限期通緝的衛滿,需要臧衍作為橋樑,以獲得匈奴人對‘衛氏朝鮮’的庇護;

而一無所有的臧衍,也需要衛滿這個‘臧荼遺部’,以及衛滿控制下的衛氏朝鮮,來謀求東山再起的可能。

雙方一拍即合,又早有淵源,這樣的聯盟,幾乎是必然。

若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,揣摩衛滿這個逆賊餘孽的話,連衛滿奪取箕子朝鮮的決定,都很有可能是以‘已經和臧衍取得聯絡,並得到匈奴庇護’作為前提,才最終得以實施!

而這樣一來······

“陛下!”

稍思慮片刻,便想明白其中的關鍵節點,王陵便心下一急!

“陛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