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後秋收,關中五穀不豐,府庫之空更甚;又恰彼時,陳豨亂代、趙在即。”

“為使父皇大軍得以開拔,酇侯只得暫出朝臣百官,乃至關中郡縣吏、佐之半祿,以充大軍之軍糧······”

面帶感懷的發出一聲長嘆,劉盈的面容之上,也不由湧上些許苦笑。

“後代、趙戰事延綿,又父皇大軍月耗米糧百萬石!”

“彼時,孤得父皇之令,肩監國之重任,發少府官奴以修鄭國渠。”

“然酇侯愁苦於大軍糧草供輸之事,更只得斷少府官奴之口糧;為使修渠事無阻,母后亦無奈而出呂氏私糧,方使孤盡全修渠事。”

“及酇侯,更苦府庫之空,又愁於父皇大軍糧草之供輸,只得仍行‘有秩半祿’之政。”

“至今歲夏四月,關中凡有秩之官、佐,皆只得半祿,足半歲餘······”

聽劉盈說起去年,長安朝堂所面臨的局勢,劉肥、劉交二人,也是不由面色凝重的緩緩一點頭。

這些事,別說是身為宗親諸侯的劉交、劉肥二人了,整個天下,基本就沒誰不知道。

太上皇駕崩之時,劉交甚至為了儘快趕回楚國,戒備英布和陳豨一同叛亂,只能草草結束父喪,在抵達新豐短短三日之後,便再次踏上了遠途。

對於劉盈給出的解釋,劉交、劉肥二人,自是沒有絲毫意義。

但劉盈的苦訴,卻並沒有隨著叔侄二人殿下的頭,而宣告結束。

“更有甚者,去歲關中五穀不分,以致今歲開春,關中糧米略有告缺。”

“彼時,父皇率軍在位,孤負監國之責而留守長安。”

“恰此父皇在外、孤年弱而監國之機,為關中二三奸商惡賈所趁,暗聯而哄抬糧價,乃至關中米價至四千錢一石,反仍不止!”

說起這件事,劉盈也不由自主的咬牙切齒起來,片刻之後,面上又突兀的湧上一抹自嘲。

“父皇不在,酇侯整日勞碌於大軍糧草之供輸事,無暇他顧。”

“孤年齒不滿,亦未曾知諱政事;逢此鉅變,亦只得謹小慎微,不敢有絲毫懈怠。”

“終,孤擬得少府官營糧米,以強壓糧價之策。”

面帶唏噓得說著,劉盈不忘稍撇向一側的兄長劉肥。

“又關中糧商暗聯而鼓推糧價一事,於夕日之田齊王族——長陵田氏牽連甚深。”

“更孔丘門徒、《周易》當時傳人田何田子莊,為田氏旁支庶系。”

“孤念及此,便只得往長陵,以‘盡去關中糧商米賈’一事,知會子莊公。”

“不料折返途中,得賊膽包天之刺客七、八人,於長陵南執刃而待······”

見劉盈苦笑著道出此語,甚至面帶回憶之色的撫了撫肋下,劉交、劉肥二人的面容之上,無一不是一副極度憤慨之色!

——堂堂儲君太子,竟於當朝天子、開國皇帝的陵邑遇刺!

只此一點,就足以讓二人心中,燃起滔天怒火!

蓋因為此事,不單單是打劉盈的臉、打漢室的臉,乃至當今天子劉邦的臉,也同樣是在打每一個劉氏宗親、漢室朝臣的臉!

看著劉交、劉肥二人面上憤慨,以及劉肥目光中,偷偷帶上了一抹關切,劉盈唏噓之餘,也不由得心中一暖。

面帶笑意的對劉肥微微一點頭,表示自己並無大礙,劉盈也終是結束了苦訴,悄然將話頭一轉。

“幸得父皇,及吾劉氏列宗先祖庇佑,孤未生差池,而使社稷振搖。”

“少府官營糧米一事,亦得父皇恩准而布詔,廣行於關中。”

“得孤之令,少府亦全得關中糧商之存米,又廣設糧市,平價售糧與民食。”

“如此至今,關中糧價之鼎沸,才終徐徐得解······”

言罷,劉盈只覺一陣口乾舌燥,便順手抓起面前的茶碗,輕輕抿了一口。

而在劉盈對面,聽聞這一番回應的劉交、劉肥二人,則是同時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