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凰琴(2)(第1/2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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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上,他忽然介紹起孫四海的情況,他說孫四海打著勤工儉學的幌子,讓學生每天上學放學在路邊採些草藥,譬如金銀花什麼的,交到一個叫王小蘭的女人家裡,積成堆後再拿去賣。孫四海不結婚就是因為從十七八歲起,就和王小蘭搞上了皮絆,王小蘭的丈夫得了黃瓜腫的病,就是慢性黃疸肝炎,什麼事也做不了,一切全靠孫四海。鄧有梅最後說,要是哪天半夜聽到笛子響了起來,那準是王小蘭在他那裡睡過覺,剛走。
要是沒有後面的這句話,張英才一定會討厭孫四海這個人。有後面這句話,張英才覺得孫四海活像他那本小說裡那小城中的年輕人,浪漫得像個詩人。有一句話,他惦量了一番後才說:“鄧校長,我舅舅他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打小報告,他說這是降低了他的人格。”鄧有梅聽了他編造的這句話,就不再說孫四海了,回頭說自己有哪些缺點。這時他們爬上了學校前面的那個山包,張英才就叫鄧有梅回去。
回到屋裡點上燈,拿起小說看了幾行,那些字都不往腦子裡去。擱下書,他拿起琴,將《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》彈了一遍,有幾個音記不準,試了幾次。到彈第五遍時,才彈出點味道,山空夜寂,彷彿世外,自己彈自己聽,挺能抒情。
這時,門被敲響了。拉開後,門外站著餘校長,欲言又止的樣子。張英才問:“有事麼?”餘校長支吾道:“沒有事。山上涼,多穿件衣服。”張英才想起一件事:“正想過去問你,這琴盒上寫著的明愛芬同志是誰?”琴盒上寫著:贈別明愛芬同志存念1981年8月。餘校長等一會兒才答:“就是我老婆。”張英才說:“用她的琴,她會生氣麼?”餘校長冷冷說:“你就用著吧,什麼東西對她都是多餘的。她若是能生氣就好了。她不生氣,她只想尋死,早死早託生。”張英才嚇了一跳。
睡不著,他想不出再給女同學寫信用怎樣的地址。半夜裡,低沉而悠長的笛子忽然吹響了。張英才從床上爬起來,站到門口。孫四海的窗戶上沒有亮,只有兩顆黑閃閃的東西。他把這當成孫四海的眼睛。笛子吹的還是《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》,吹得如泣如訴,悽婉極了,很和諧地同拂過山坡的夜風一起,飄飄蕩蕩地走得很遠。
夜裡沒有做夢,睡得正香時,又聽到了笛聲,吹的又是《國歌》。張英才睜開眼,見天色已亮,趕忙爬下床,披上衣服衝到門外。他看到餘校長站在最前面,一把一把地扯著旗繩,餘校長身後是鄧有梅和孫四海,再後面是昨天的那十幾個小學生。九月的山裡晨風大而涼,隊伍最末的兩個孩子只穿著背心褲頭,四條黑瘦的腿在風裡瑟瑟著。張英才認出這是餘校長的兩個孩子。國旗和太陽一道,從餘校長的手臂上冉冉升起來。
張英才說:“我遲到了。怎麼昨天沒有提醒我?”餘校長說:“這事是大家自願的。”張英才問:“這些孩子能理解麼?”餘校長說“最少長大以後會理解。”說著餘校長眼裡忽然湧出淚花來。“又少了一個,昨天還在這兒,可夜裡來人將他領走了,他父親病死了,他得回去頂大梁過日子。他才十二歲。我真沒料到他會對我說出那樣的話。他說他家那兒可以望見這面紅旗,望到紅旗他就知道有祖國、有學校,他就什麼也不怕。”餘校長用大骨節的手揉著眼窩。孫四海在一旁說:“就是領頭的那個大孩子,叫韓雨,是五六年級最聰明的一個。”張英才知道這是說給自己聽的。
張英才感動了,說:“餘校長,這些事你該向我舅舅他們反映,讓國家出面關心一下這些孩子。”餘校長說:“這山大得很咧,許多人連飯都吃不飽,哪能顧到教育上來喲。”又說,“聽說國家派了科技扶貧團來,這樣就好,搞科技就要搞教育。孩子們就有希望了。”鄧有梅插嘴:“還希望我們幾個都能轉正。”張英才的情緒就被破壞了,他扭頭進屋去刷牙洗臉。
拿上毛巾牙刷牙膏,走到屋子旁邊的一條小溪,掬了一捧水潤潤嘴,將牙刷擱到牙床上帶勁地來回扯動。忽然感覺身邊有人,一看是孫四海。孫四海提一隻小木桶來汲水,舀滿後並不急著走,站在邊上說:“你不該動那鳳凰琴。”張英才沒聽清:“你說什麼?”孫四海又說了一遍:“我們是從不碰那鳳凰琴的。”張英才想再問,忙用水漱去嘴裡的白沫。孫四海卻走了。
早飯是在餘校長家吃的。是昨夜的剩飯加上野芹菜一起煮,再放點鹽和辣椒壓味。沒有菜,有的學生自己伸手到醃菜缸裡撈一根白菜杆,拿著嚼。旁邊的想學他,伸手撈了幾下沒撈著,缸太大,他人小夠不著缸底,就生氣,說先前的學生多吃多佔他要告訴餘校長。張英才站在他們中間勉強吃了幾口,就走了出來,回到房間摸出兩個皮蛋,揣在口袋裡,又到小溪邊去。他倒掉碗裡那種豬食一樣的東西,涮乾淨後,獨自坐在水邊的青石上剝起皮蛋來。一邊剝一邊哼著一首歌,剛唱到“路邊的野花你不要採”一句,一隻影子現在他的臉上。他吃了一驚,衝著走到近處的孫四海道:“你這個人是怎麼了,陰陽怪氣的,像個沒骨頭的陰魂。”見到滾落溪中的是隻皮蛋,孫四海也不客氣地道:“我也太自作多情了,見你吃不慣餘校長家的伙食,就留了幾個紅芋給你,沒料到你自己備著有山珍海味。”他把手中的紅芋往地一扔,拔腿就走。
張英才撿起紅芋,來到孫四海的門口,有意大口大口地吃給他看。孫四海見了不說話,埋頭劈柴。紅芋吃光了,張英才只好去開教室的門。孫四海在背後叫:“張老師,今天的課由你講。”張英才毫不謙虛:“我講就我講。”連頭也沒有回。
山裡的孩子老實,很少提問,張英才照本宣科,覺得講課當老師並不艱難,全憑嘴皮子,一動口就會。孫四海從頭到尾都沒有來打照面,他也一點也不覺得慌。先教生字生詞、再朗讀課文三五遍,然後劃分段落,理解段落大意,課文中心思想,最後是用詞造句或模擬課文做一篇作文,上學時老師教他們用的一套他記得一點沒走移。餘校長在窗外轉過幾回,鄧有梅裝作來借粉筆,進了一趟教室,他拿上兩支粉筆後道:“張老師一定得了萬站長真傳,課講得好極了。”
捱到下學,張英才看到孫四海一身泥土,從後山上下來,鑽到屋裡燒火做飯。他也尾隨著進了屋,見孫四海不大理他,訕訕地說:“孫主任,乾脆我上你這兒來搭夥吧?”孫四海冷冷地說:“我不想拍誰的馬屁,也不願別人說我在拍誰的馬屁。其實,你沒必要和人搭夥,自己屋裡搭座灶就成。”張英才說:“我不會搭灶。”孫四海說:“想搭?我和班上的葉碧秋說一下,她父親是個砌匠,讓他明天來。”張英才說:“這不合適吧?”孫四海說:“要是你自己動手做,那才真不合適,家長知道了會認為你瞧不起他。”說著話旁邊來了一個女孩。
女孩長得眉清目秀,挺招人喜愛,身上衣服雖然也補過,看起來卻像天然的。女孩笑笑徑直到灶後幫忙燒火。張英才問:“這是誰家的女伢兒?”孫四海答:“她叫李子,她媽就是王小蘭。”說時把目光直掃張英才,彷彿說想問什麼儘管問。張英才由於聽鄧有梅說過孫四海與王小蘭的事,見孫四海這麼直爽,反倒不好意思起來。於是轉過話題,說:“灶沒搭起來,我就在你這兒吃,你攆不走我的。”孫四海怪自己主意出壞了,說:“讓你抓住把柄了。先說定,灶一做好就分開。”張英才連忙點點頭,孫四海正在切菜,吩咐李子給鍋裡添一把米。
吃飯時,孫四海和李子坐在一邊,張英才越看越覺得兩人長得極像。他記起教室學習欄上有篇範文好像是李子寫的,他便端上飯碗邊吃邊走到教室,範文果然是李子寫的。
題目叫《我的好媽媽》。李子寫道:媽媽每天都要將同學們交到她家的草藥洗淨曬乾,再分類放好,聚上一擔,媽媽就挑到山下收購部去賣。山路很不好走,媽媽回家時身上經常是這兒一塊血跡,那兒一塊傷痕。今年天氣不好,草藥黴爛了不少,收購部的人又老是扣稱壓價,新學期又到了,仍沒湊夠給班上同學買書的錢,媽媽後來將給爸爸備的一副棺材賣了,才湊齊錢,交給孫老師去給同學們買書,媽媽的心很苦,她總怕我大了以後會恨她,我多次向她保證,可她總是搖頭,不相信我的話。
張英才看完後,沒有回到孫四海的屋裡,孫四海喊他將碗送去洗,他才從自己屋裡出來,碗裡盛著剩下的八隻皮蛋。他對李子說:“放學後將這點東西帶回去給你媽,就說有個新來的張老師問她好!”李子不肯接。孫四海說:“拿著吧。代你媽謝謝張老師。”李子謝過了,張英才忍不住用手在她的額上撫摸了幾下。
下午是數學課,他先不上數學,將李子的作文抄在黑板上,自己先大聲朗誦一遍,又叫學生們齊聲朗讀十遍。學校教室破舊了,窟窿多,不隔音。上午上語文,下午上數學,這是全校統一安排的,目的是避免讀語文時的吵鬧聲,干擾了上數學課所需要的安靜。三四年級的大聲讀書聲,攪得一二和五六年級不得安寧。鄧有梅跑過來,想說話,看到黑板上抄著的作文,臉上有些發白,就一聲不吭地回去了。餘校長沒進教室,就在外面轉了兩趟,也沒說什麼。放學後,笛子聲又響了起來。老曲子。《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》。張英才站在一旁用腳打著拍子,還是壓不著那節奏,那旋律慢得彆扭,他有點不明白這兩支笛子是如何配合得這麼好。後來,他乾脆就著這旋律朗誦起李子的作文來。他的普通話很好,在這樣的傍晚裡又特別來情緒,一下子就將孫四海的眼淚弄了出來。降了國旗,張英才攔住鄧有梅問:“鄧校長,李子的這篇作文你認為怎麼樣?”鄧有梅眨眨眼答:“首先是你朗誦得好,作文嘛不大好說,你說呢,孫主任?”孫四海一點不迴避:“只說一個字:好!”鄧有梅逼了一句:“好在哪裡?”孫四海答:“有真情實感。”餘校長這時踱過來說:“孫主任,我看你那塊茯苓地的排水溝還是不行,如果雨大一點就危險了。”孫四海說:“底下太硬了,挖不動,我打算叫幾個學生家長來幫忙挖一天。”餘校長說:“也好,我那塊地的紅芋長得不好,乾脆提前挖了,讓學生們嚐個新鮮。家長們來了,你叫他們順帶著把這事做了。”又說:“鄧校長,你家有什麼事沒有?免得再叫家長來第二次。”鄧有梅說:“我沒事要別人幹。我說過,我們又不是舊社會教私塾的先生——”話沒說完,孫四海扭頭走了,一邊走一邊狠狠甩笛子裡面的口水。
李子回家去了,放學時院裡有人路過學校順路帶她回去的,在平時,都是孫四海送她。張英才蹲在灶後燒火,幾次想和孫四海說話,但見他滿臉的陰氣就忍住了。直到吃飯,兩人都沒開口。一頓飯快默默地吃完了,油燈火舌一跳,餘校長的小兒子鑽進門來:“孫主任、張老師,我媽頭痛得要死,我父問你們有止痛的藥沒有,有就借幾粒。”孫四海說:“我沒有,志兒。”張英才忙說:“志兒,我有,我給你拿去。”臨出門,他回頭說:“孫四海,你像個男人。”回到屋裡,他將預防萬一的一小瓶止痛藥,全部給了志兒。
夜裡,張英才無事可幹,又弄起了鳳凰琴。偶然地,他覺得有些異樣,琴盒上寫的贈別明愛芬同志存念與1981年8月這兩排字之間,有幾個什麼字被別人用小刀颳去了。颳得一點墨跡也沒剩,留下一片刀痕。
外面的月亮很好,他把鳳凰琴搬到月地裡,試著彈了幾下。彈不好,月光昏昏的,看不見琴鍵上的音階。他好不掃興,就用鋼筆帽猛地撥動琴絃,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和聲。忽然間餘校長屋裡有女人發出一聲尖叫,宿在餘校長屋裡的學生驚慌地哭起來。張英才急步過去大門閂得死死的,敲不開,他就叫:“餘校長!餘校長!有事麼?要人幫忙麼?”餘校長在屋裡答:“沒事,你去睡吧!”他趴在門縫裡,聽到裡面餘校長的老婆在低聲抽泣著,那情形是安靜下來了。他想了想就繞到屋後,隔著窗戶對屋裡的學生們說:“別害怕,我是張老師,在替你們守著窗戶呢!”剛說完,山坡上亮起了兩對綠色的小燈籠,他死死忍住沒驚叫,腳下一點不敢遲疑,飛快地逃回自己屋裡。
進屋後,才記起將鳳凰琴忘在外面,還忘了解小便。他不敢開門出去,在後牆根上找了個洞,嘩嘩啦啦將身子放乾淨了,就去床上捉蚊子睡覺。鳳凰琴在外面過一夜,明早再拿不要緊。
捉完蚊子,再看幾頁小說,睏意就上來了,這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。他本打算吹滅燈,嘬起嘴巴,又變了主意,從蚊帳裡伸出一隻手,將煤油燈擰小了。一陣風從視窗吹進來,手臂涼絲絲的。他想父母這時一定還在乘涼,大山杪子上就只有一宗好處,再熱的天也熱不著。
雖然困,心裡總像有事擱著睡不穩。迷迷糊糊中,聽到視窗有動靜,一睜眼睛,看到一隻枯瘦的白手,正在窗前的桌子上晃動著要抓什麼。張英才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地豎起幾寸高,枕邊什麼東西也沒有,只有一本小說集,他抓起來隔著蚊帳朝那隻手砸去,同時大叫一聲:“抓鬼呀!”那隻手哆嗦了一下,跟著就有人說話:“張老師別怕,是我,老餘呀。見你燈沒熄,想幫你吹熄。睡著了點燈,浪費油,又怕引起火災。”末了補一句:“學生們交點學雜費不容易呀!”一聽是餘校長,張英才就沒好氣了:“這大年紀了,做事還這麼鬼鬼祟祟的,叫我一聲不就行了!”餘校長理拙地應道:“我怕耽誤了你的瞌睡。”
這事過去不一會兒,張英才剛尋到舊夢,餘校長又在窗前鬧起來,叫得有些急:“張老師,趕快起來幫我一把。”張英才躁了:“你家水井起火了還是怎麼的?”餘校長說:“不是的,志兒他媽不行了,我一個動不了手。”張英才趕忙一骨碌地爬起來,跟著餘校長進了他老婆的房。前腳還沒往裡邁,後腳就在往後撤。明愛芬光著半個上身,直挺挺地躺在床上,滿屋一股噁心的糞臭。餘校長在裡面說:“張老師,實在無法,就委屈你一回!”張英才看看無奈何了,只有進去。
一看明愛芬只有出氣沒有進氣,臉上憋得像只紫茄子。餘校長分析一定是給吞了什麼東西憋在喉嚨裡,並簡要地數了她以前吞過瓦片、石子和小磚頭等東西,張英才心裡一動,臉上發愣,想這女人命真大,自殺幾多次仍還活著。餘校長和他簡單地商量了一下,決定由一個人扶著明愛芬,只一個人用手拍她的背,看看能不能讓她吐出什麼東西來。明愛芬大小便失禁身上髒得很,餘校長自己習慣了,就上去扶,露出背心讓張英才拍。張英才不敢用力,拍了幾下沒效果。餘校長就叫他在床沿上練練,連連拍幾下餘校長不滿意,要他再用力些。他心一橫,想著這是下誰的黑手,一掌下去,打得床一晃。餘校長說:“就這樣。非得這樣才出得來。”張英才看準那地方猛地一巴掌下去,只見明愛芬頸一梗,哇地吐出一隻小瓶子來。正是剛天黑時,志兒去借藥,張英才給他的那一隻。餘校長將明愛芬安頓好,看著她睡過去。明愛芬喉嚨一咕嚨,說了一句夢話:“死了我也要轉正。”
出得屋來,餘校長將志兒從學生們睡的那間屋裡,一把提到堂屋,朝屁股上打了幾巴掌,罵他多大了還不開竅,又將不該給的東西給他媽。志兒不哭,全身縮成一團。張英才上去討保,餘校長才將他送回床上,並對那些嚇醒了的學生說:“沒事,明老師又鬧病了,大家安心睡吧;明天還要起早升國旗呢!”
送他回屋的路上,兩人站在月亮地裡說了一會兒話,餘校長解釋,他家過去發生這類事,從不請別人幫忙,現在一身的風溼,使不上勁才求他。張英才很奇怪,怎麼過去不叫孫四海幫一忙。餘校長說自己天黑以後從不去孫四海屋裡,怕碰見不方便的事。說了之後又宣告,孫四海是少有的好人。張英才請他放心,孫四海的事就是自己的事,任誰也不告訴。張英才又追問鄧有梅為人怎樣,餘校長表態說這個人其實也是不錯的一個。張英才於是說:“你果真是和事佬一個。”餘校長問:“誰告訴你的?”張英才供出是鄧有梅,餘校長聽了反而高興起來道:“我怕他會對我有很大意見呢!”
張英才抓住機會問:“那鳳凰琴是誰送你愛人明老師的?”餘校長反問:“你問這個幹什麼?”張英才道:“問問就問問唄!”餘校長嘆口氣:“我也想查出來呢,可明老師她死不說明。”張英才不信:“你倆一個學校裡住這久,還不知道?”餘校長說:“我比她來得晚,最早是她和你舅舅萬站長兩個。之前,我在部隊當兵。”
張英才有些信這話,分手後,他順便將鳳凰琴揀進屋。到燈下一看,鳳凰琴琴絃被誰齊齊地剪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