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庭階眼神一慌,張希達也陡然明悟,連忙掉轉馬頭。唐軍中一名小將眼疾手快,拉滿箭矢撒手,一箭正中他的肩膀。

封常清揮手喊道:“衝進城去!”

數百騎打馬向前,裹挾著幾十騎叛軍往城門內衝鋒,城門上的小卒來不及拉起吊橋,門口計程車兵更來不及關閉城門。

副將張希達肩部受傷,身體迅速調轉至馬匹一側,拉著馬頸又一個轉身,竟然朝黃河的河灘上狂奔,岸邊只有孤單一葉偏舟。

李崇雲自射出這一箭便盯死了這名副將,揮動馬鞭抽打著馬臀朝河灘追去,封常清回頭喊了一聲:“崇豹!”

他立刻吩咐身邊的幾個親兵,趕緊去保護公子。

安西軍一窩蜂地湧入了城中,對著叛軍殘部大開殺戒,由於主將被擒,副將也逃遁不知何方,城內的多數叛軍跪地投降。

片刻之後,李崇豹已經從河灘上騎著快馬返回,他沿著臺階走上城牆,來到封常清面前,將手中的頭顱扔在了腳下。

封常清在他的肩頭上重重地拍了一下,顰起眉頭說道:“日後切不可擅自行動。李崇豹聽令!”

他單膝跪地叉手:“喏。”

“命你為親兵團校尉,改日我會向大夫討要告身。”

李崇豹滿臉喜色應道:“卑職謝過將軍。”

封常清將他攙扶起來,半是羨慕半是調侃地說道:“像你這樣作為大將的子弟,根本無需搏身上陣,朝廷很快就會因為你父親的功績而加封你的官位,至少應該是四品的中郎將,正四品的壯武將軍也說不定,就連你遠在蘭州年幼的弟弟,也能得到一個五品的散官封號。你們出身的起點,便是無數將士奮鬥半身都無法達到的高峰。”

李崇豹對封常清這句感嘆沒有太多感覺,他沒有經歷過父輩們腥風血雨拼殺一步步往上爬的日子,只是由衷地說道:“朝廷封我再大的官,也比不過這個校尉,因為它是我自己奪了人頭賺來的。”

封常清哈哈笑道:“沒錯,小兵擊殺鎮守關隘的副將,確實能換一個從七品的校尉。我相信你今後的成就能遠勝我。”

他們從城牆上往遠處望去,崇山峻嶺化作了模糊的巨獸身軀,依然也能從粼粼反射星輝的波光上分辨出黃河的痕跡。

第二日,封常清便命麾下將領驅使著叛軍修繕城牆,緊靠著黃河的這一面本來就有條石築起的大壩狀城牆,更有三十尺壩體延伸到水中,高達四丈堪稱鐵壁銅牆。靠近秦嶺的一面不但有兩條難以逾越的深溝,還有修築在原上的十二連城與潼關相連。

但總體來說潼關最險要的一面是朝向靈寶方向的,那邊才是只有一條道路,泥丸塞關,天下奇險。而面朝關中的這個方向,需要防守的城牆足有三里長,八千人似乎很勉強。

封常清命人修整了了望塔上的床弩,牆下還有十幾架小型的重力拋石機,牆上用轆轤懸掛可反覆使用的礌木,應付數萬大軍幾十日的強攻還是沒問題的。

四日之後,從關中通往潼關的大道上奔流滾滾,征塵從黃河邊上揚出十里地,李歸仁等人率領的叛軍逐漸接近關城。叛軍依然有三萬多人的規模,其中以騎卒居多,步兵也多是精幹的百戰老兵,他們已經疲憊不堪難掩敗相。

戰爭對個體來說也是一項強者生存的淘汰賽,看似大敗虧輸,不堪再戰,實則留下來的全是精銳力量,只要得到充分休整,能夠補充到兵員,依然能支稜起一支龐大且強悍的軍隊。

這就是李嗣業以求全殲原因所在,只要叛軍的核心主體在,只要有喘息之機,就如同百足蟲一般,能夠重新復活過來。

封常清命所有人蹲在牆垛後面,城牆上招搖著幾面叛軍的旗幟,等待著李歸仁等人接近。正所謂兵不厭詐,但凡有給對方突然驚嚇的機會,他自然是不會放過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