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說完這句話後,轉身對李崇雲叉手行禮:“公子,我告退了。”

米查干離開公主府後,立刻前往翊善坊,求見住在坊中的高力士。誰知他來到坊中高力士的家門前,往日車水馬龍的巍峨高門前卻生滿雜草,匾額上掛滿蜘蛛網,彷彿已經廢棄已久,權勢滔天的右監門衛大將軍高力士的家宅,如今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。

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思去敲門,卻有一個穿著破爛的懶散漢子推門而出問道:“你找誰啊?”

他指著頭頂的門楣問:“這不是高大將軍的府邸嗎?”

漢子打了個呵欠說道:“這都是啥時候的事了,自從大將軍跟隨太上皇出逃蜀中,這宅子就荒廢了。後來高大將軍跟隨上皇回來,也沒有回來這裡看一眼。”

“那你是誰?”

“你說我啊。”漢子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:“我是受高大將軍恩惠的無家可歸人一個,在這裡替他看護宅子。”

米查干又問:“你知道大將軍哪裡去了嗎?”

“唉,先前在宮裡神龍殿服侍老殿下,不知為何得罪了李輔國,被打發到了掖庭宮管轄入宮犯婦。太上皇那邊伺候的人換了。”

他從這漢子口中得知如今伺候太上皇的宦官叫孫福,是李輔國的徒子徒孫之一,特地打聽了孫福的住址,賄賂了大量錢財,將一食盒的壽糕點心託送往了神龍殿。

白髮蒼蒼的太上皇穿著黃色中單在殿中踱步,面前的案几上放著一盒糕點。他緩緩地坐下來,撫摸著食盒上雕刻的壽字,苦澀地笑道:“如今賠朕過千秋節的就只有你了。”

他捏起一塊咬在口中,咬到薄薄柔韌的一層,伸手撕開竟然是一塊絹布,上面用細毫寫著蠅頭小字。他細細瀏覽了一遍,面上陡然浮現出驚怒之色,踉蹌地向後坐倒在地板上失聲高呼道:“來人!快來人!”

……

鄴城南,安陽縣境之內,河西軍大營駐紮在此處,距離最近的安西軍大營和隴右軍大營也足有十三里,這個距離說明各節度使之間的嫌隙並不小。

此事夜半時分,天幕上星辰稀少,雲層疊堆積將弦月淹沒,節度副使燕小四提刀夜巡,來到各營押官將領的大帳,聽到幾個將領在帳中飲酒抱怨。

他掀開簾幕闖進去,眾人先是雅雀無聲,目光中藏著隔閡。飛虎騎左統領白孝德朝著他冷笑道:“燕公公,兄弟們最近心情煩悶,喝幾口解憂愁,還請公公不要怪罪。”

白孝德說罷後,身邊幾個押官都發出了低低的笑聲。

燕小四臉上毫無怒色,目光不去看白孝德,卻環視帳中的眾人一眼說道:“各位或許還不知道吧,吐蕃大舉進攻河西,所有守捉城都已失陷,只剩下四郡還在堅守。恐怕要不了多久,河西走廊就會變成吐蕃人的養馬地,而各位的父母兄弟姐妹,都將淪為吐蕃人的奴隸。”

其中有四名河西籍將領站起來,面帶慍怒說道:“燕小四,你這是什麼意……此言當真?”

燕小四繼續說道:“家鄉即將淪陷,你我還還在這裡受人扼制,被幾個太監騎在頭上作威作福,如何能夠忍得下這口氣。主公在時,我河西北庭安西三軍親如一家何其雄壯,如今卻落到現在這種地步?”

眾人先是面面相覷,呂崇賁咧嘴笑道:“燕副使,你們不必用這種方法訛詐我們,那三個公公的兇險手段我們是知道的,豈敢有這種想法?”

燕小四見眾人不肯信他,遂從懷裡將一枚玉質印章攥在手中伸出:“你們看這是什麼?”

眾人慌忙從盤膝坐著的羊氈上站起來,急切地問道:“大夫的印信如何在你們這裡?”

“主公在洛陽被朝廷解去兵權之後,命我委身事賊以待時機。如今他覓得機會脫離了長安,現在正從洛陽往鄴城趕來。各位兄弟與我往日皆受主公厚恩,如今在閹人麾下打得鳥仗!何不告遍軍中兄弟河西危急,譁變制住閹賊以迎主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