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書舍人竇華連忙上前躬身問道:“右相,出了什麼事?”

“你自己看!這就是你舉薦的人!”楊國忠揮袖抄起案上的信,抖擻著將紙張揚在了空中。竇華連忙雙手接住,雙手抻展仔細瀏覽了一遍,也瞪大了雙眼暗暗心驚。

作為楊國忠的智囊團之一,他還是能夠迅速冷靜下來,上前略微弓著腰叉手道:“右相明鑑,查案子還是需要簫華這樣的耿直之臣,若他是圓滑世故之人,必不敢得罪李嗣業,又何談深入河西腹地去查西域商會?”

楊國忠背朝他負手怒道:“查出這樣的結果你很滿意嗎!”

竇華低頭翻了個白眼,腹誹這你也能怪我?你自己和家人身子不乾淨,還敢大張旗鼓地去查別人,這不是腦子有坑嗎?

他低頭叉手誠懇認錯:“右相教訓的是,屬下沒有想到李嗣業會用西域商會的錢來打點您和三位夫人。但是您又何需擔心,連太子和親王都牽涉其中,就連娘娘和聖人都用西域商會運來的檀香木。”

“哼!”楊國忠只是抬頭哼了一聲,好像怒氣值稍稍下降了些。

“幸好屬下還安排了大理寺司直元載,元載精明世故,豈能與他一同自取滅亡。有了元載的這封信,我們就可以提前做出應對。第一步就是派人去華清宮問一下,是不是真的在給貴妃娘娘修建檀香浴湯,如果是真的話,那麼興慶宮交泰殿中的紫檀木丹堂也是真的。第二步便是從皇城右驍衛派出一隊人馬,前往河西迎接他們兩人,把所有賬冊都控制在手中,途徑蘭州黃河浮橋時,將兩車賬冊全部沉入河中,這樣既消除了證據,也省得陛下和娘娘煩心。”

“況且就算把賬冊運進了長安,他還逃脫得了右相你的手掌心不成,到時候照樣全部銷燬。而且……”

楊國忠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:“而且什麼?”

“而且李嗣業以西域商會驛站運送檀香木以供奉陛下和娘娘,這是邀功取寵的好事,他讓商會記在賬冊上是什麼意思?難道要讓聖人和娘娘欠他的人情不成?所以這部分賬冊屬下認為可以保留下來,送給聖人和娘娘看看,看他到時候怎麼解釋!”

“嗯。”楊國忠很勉強地忍住得意,抬手揪著鬍鬚說道:“能化不利為有利,還真有你的。”

竇華內心泛起一絲絲小驕傲,這才哪跟哪兒啊。

他噔噔兩步走到楊國忠身後,弓著腰叉手道:“右相當初還記得是誰攛掇你調查李嗣業的西域商會?”

楊國忠猛然轉身,豎起兩根手指說道:“平盧行軍掌書記高尚和范陽進奏院劉駱谷!”

“沒錯,這二人俱是安祿山的心腹,那麼此事就出自安祿山的授意,其用心何其險惡。假定安祿山不知道賬冊的內容涉及陛下和貴妃娘娘,右相您何不反制於其人之身呢?”

楊國忠目露精光,低頭靠近他問:“如何反制!”

“右相寫封書信給遠在范陽的安祿山,就說李嗣業貪贓枉法獨霸商路的證據已經掌握,邀他一起寫奏疏彈劾李嗣業。我們只把涉及聖人和貴妃娘娘的一部分賬冊上交。到時候安祿山的奏疏呈上,您自己的留中不發。由此一來,安祿山他身在幽燕卻獨自彈劾河西節度使,這是不是打擊異己?聖人會怎麼看?屆時安祿山和李嗣業勢同水火,右相你居中平衡,漁翁得利。”

這樣一來一切都回到了原點,李林甫臨終前的幾句肺腑之言,讓他擴大並利用安祿山與西北藩鎮之間的矛盾,宰相居中平衡,可保大局穩定。可惜楊國忠不聽,一時針對安祿山,一時又針對李嗣業,導致原地繞了一個大圈之後,還要回到這條路上來。

可惜他對自己的能力依然沒有認知,以為可以憑藉一己之力力壓兩大藩鎮勢力。

事到如今,他只是點了點頭開口道:“恩,可行,就這樣辦!”